叩擊門板發出的聲音很輕,似乎裏面住的是一隻膽小的兔子,夏司容怕驚擾了它。
很快,一個清潤的嗓音問了句“是誰”,夏司容怕他生氣不開門,就躊躇着沒有吭聲。大概是久等不到迴應,裏頭開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越來越近。
“咿呀”一聲響,有人打開了門,隨着燈光泄出的,還有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從夏司容這個角度看,此刻的徐冬莫名帶了一縷仙氣,彷彿她一眨眼,面前的人就會羽化登仙。
“夏小姐,何事?”徐冬詢問的語氣雖客套陌生,但這會兒因爲開門看到的是夏司容,他臉上本來的清冷氣散開,自然而然涌上了些許暖意。
“哦,我是來……”清潤嗓音喚回了夏司容遊走外太空的靈魂,她看對方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瓷碗上,才恍然想起來時的目的。
“那什麼,我喫飯太實,經常容易撐着,就特別愛在飯後散散步,不過府裏太大了,怕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要不,徐大少爺陪我去走走?”
剛開始確實難張開嘴,好歹將話頭挺過去了才越講越順,畢竟她找這麼個蹩腳理由,徐冬要是來一句太晚了想早點休息,都可以賞她一個閉門羹喫喫。
不過徐冬倒沒說什麼,只是將目光收回,朝她點點頭,說好,然後便轉身進屋想去搭件披風再出來。
此時天色不早了,晨昏露水都重,徐冬這時候要出去都是需要加衣服的,如若不然,被奶爹知曉肯定會念叨他。
次數一多,徐冬就自覺起來了,從源頭上就斷絕奶爹逮着他念叨的這種可能。
在徐冬腳步移走之際,卻又忽然回頭對上了夏司容那雙躍躍欲試的眼睛,遲疑片刻,他忽然將房門打得更開,問道:“你,要不要先進來坐坐?”
聽到徐冬的邀請,夏司容自然眼睛發亮,但她一副想進又不敢進的模樣,支支吾吾地說:“可以嗎,會不會敗壞你的名聲?”
徐冬似乎被她逗笑了,眉眼微微彎了彎,說話聲音都比方纔清脆了幾分,“可以進,放心吧,因我喜靜,這時候小侍不會進我院裏,況且,”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帶了點平時沒有的俏皮語氣說,“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主,別個看見了,又能如何?”
夏司容一想,那倒也是,她給忽略了,不代表不存在,雖然他們只是協議,但在外人眼裏,他們這層關係可是板上釘釘的。
想透了這個,夏司容略略有些尷尬,哈哈乾笑了幾聲,摸着鼻子跟在徐冬身後進房。
然而進去後,那點子尷尬情緒一下子就被她拋開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徐冬的閨房呢,所以看哪哪都新鮮。
夏司容雖然想撒開丫子放開自己,想這邊摸摸那邊看看,實際上她卻只能像個鵪鶉一樣窩在椅子上,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一注意到徐冬有看過來的舉動,她立即便下意識地挺直腰板,手掌也規矩地擺在大腿上,眼睛一錯不錯盯着前方。
她這副仇大苦深的模樣倒叫徐冬誤會了,以爲她其實不想要進他閨房,只是迫於方纔礙於面子才無奈答應了。
他早先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了,也沒心思挑哪件披風跟他身上的衣服色系比較配,只隨意拿了一件,便抿着脣出來了。
只是沒想到他正繫着披風帶子這會兒功夫,就聽到夏司容突然來了句“真好看”。
徐冬以爲自己聽錯了,偏頭一瞅,見夏司容果真滿眼讚賞,頓時心下又是雀躍又是羞澀,“真的好看嗎?”
夏司容點點頭,充分肯定道:“嗯,很襯你。”
說着,她還走近幾步,朝徐冬肩頭湊了湊,然後擡眸跟徐冬四目相對,又開口道:“你這屋好香,連屋子的主人身上,也都香香的。”
徐冬耳根紅得滴血,慌忙別開眼,不敢再跟她對視下去。
夏司容沒再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她直起身子,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徐大少爺用的是什麼薰香,在這屋待着,人都舒服了好多。”
徐冬錯開身子,快走了兩步,想從她身邊出去散散熱,一面走一面聲音不穩地回答:“也是經常來府裏給我診脈的大夫配的香,花草香有安神作用,你若想要,明日我叫管家去回春堂給你配一些。”
他的手剛摸到門板,就叫人從身後握住了,被搬着轉過身,就看見夏司容揚着個笑臉,輕輕哄道:“先別走,喝點東西再出去。”
徐冬恍恍惚惚被牽着來到桌子面前,等他回過神來,放大在他面前的是剛纔夏司容端來的瓷碗。
瓷碗裏是淡粉色膏狀液體,聞起來有點酸,又有點果香味,是徐冬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他忍不住好奇問:“這是何物?”
來找徐冬之前,夏司容去廚房搗鼓的,就是這碗酸奶,她那時候想着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徐冬開心,又能幫助他增進胃口多喫點飯。
思來想去,就想到了現代超市最常見的酸奶,酸奶基本上人人都愛喝,於是夏司容想,也許徐冬會喜歡。
所以她先在直播間系統商城裏兌換了一瓶,爲了增強視覺效果跟口感,她還選擇了草莓口味的。
所以不怪乎徐冬如今這般驚訝,這確實是他未曾見過的食物。
徐冬小心翼翼接過瓷碗,遞到嘴邊輕輕飲了一口,然後他臉上就露出了夏司容意料之中的驚喜。
果然沒猜錯,喜歡就對了,以後也要讓他多喝,腸胃好了,多喫點飯纔不會像現在那麼瘦。
看着徐冬坐在桌前,端着瓷碗喝得心滿意足的樣子,夏司容不禁想起了他們的初次見面。
當時她也給了徐冬喝了一個小玻璃瓶的東西,其實她那會兒啥也沒有,兌換不了任何物品。
可看到一臉倦容的徐冬窩在躺椅上,被滿身病氣纏繞、眼裏無任何求生意願的模樣,她的心臟就猛地被扯得生疼。
所以那會兒即使沒有任何籌碼,夏司容也破罐子破摔,各種威脅直播間系統,給她先賒點黃芪精口服液,給徐冬補補氣,她急迫地想在他臉上看見生的希望。
因爲她心目中的徐冬,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在夏司容的理解裏,徐冬是一個很有傲骨的人,他知曉了父母那輩子人的恩怨,卻從來沒有苛待過徐聞,甚至徐聞在外面大出風頭,他也從未有打壓心思。
頂多碰見的時候態度冷漠些,不願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因爲徐冬知道,他爹爹不願意原諒的,他也不會替爹爹原諒。
到了他本身,則對自己更狠,直接不要貼身小侍,就是怕培養出感情,步上他爹爹的後塵。
在外人眼中,徐冬就是這麼一個沒有笑容、也並不愛笑的大少爺,彷彿任何人或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誰都無法走進他的心,也誰都無法逗他開心。
然而看着眼前這個一碗酸奶就可以哄開心的人,夏司容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咧得有多開。
現如今徐冬正眼睛彎彎,頭無意識地小頻率一點一點的,看得夏司容突然心癢癢,就很想揉揉他的腦袋。
等夏司容反應過來,內心想法已經被她表示在動作上,她真的付之行動,將手放到徐冬頭頂,摸了摸,又揉了揉。
而徐冬,先是身體一僵,然後擡頭看向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眼裏盡是迷惑的神情。
可能是喝得忘神,徐冬的嘴脣沾上了一圈白,夏司容看見了,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引來了徐冬更多的疑惑。
夏司容也不逗他了,拿手指按在他溼潤的嘴脣上,指腹觸覺溫熱,她忍不住捻了一下,才慢悠悠把手收回。
然後擺到徐冬面前,嘲笑他道:“吶,喝酸奶喝出了個粉色鬍子的老爺爺,讓我來看看,這個粉色老爺爺是哪家小少爺變的啊?”
等徐冬看清她手指上的那點粉白,向來矜持冷靜的小臉轟地一下便紅透了。
十幾年來,徐冬在外的形象都是端莊俊秀的,他從未行差踏錯過,今日的酸奶事件大概是他做出的最失禮的行爲,也是最出糗的事情了。
所以倆人一起去散步的時候,徐冬一直低着頭,眼睛都不敢去看夏司容。
如果夏司容故意晃到他面前去刷存在感,他馬上就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一下蹦得遠遠的,好像跟夏司容挨近些,他渾身就能潑上一層厚厚的粉紅色酸奶似的,羞得他洗都洗不乾淨。
等飯後散完步送徐冬進屋後,夏司容也返回了自己的屋。
當天晚上夏司容的睡眠質量特別好,整晚都陷在黑甜夢鄉中,一覺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她又開啓了忙忙碌碌的生活,跑去挖土豆,備好土豆條,就拉到先前看好的攤位打算現炸現賣。
剛開始沒什麼人光顧,也就答應夏司容來捧場的楊大姐來光顧了。
夏司容也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楊大姐付錢的時候她不收,但楊大姐很堅持了,說做點小買賣不容易,錢一定要給。
這時候夏司容纔有些爲難地開口:“楊大姐,是這樣的,這份我肯定不會收你錢的,但小妹這邊需要你幫個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