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小陪着徐母長大,是徐母心腹,當年徐聞那親爹所做的骯髒勾當,她自然是知曉的。

    現如今看着徐聞所做的這些不靠譜行爲,想到往後還有可能連累到大少爺,她眼神都冷了,當下便立即開口打斷了他們扭扭捏捏的戲碼,“徐府臨晚不接待來客,各位若是無事,還是請回吧。”

    聽到這話,方纔還親親熱熱的徐聞跟夏父臉色一凝,徐聞先反應了過來,或許是覺得管家在衆人面前不給他臉面,他恨恨瞪了管家一眼,挽着夏父的手臂說:“夏爹爹累了吧,別站着了,我們先進去坐。”

    他一面說着,一面就要領着幾人進入待客廳。

    然而在經過管家身邊時,卻被攔了下來。

    管家每次見徐聞,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公事公辦,一點兒也不懂得迂迴變通,只會對着徐冬一個人馬首是瞻,徐聞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這下被攔住了,眼裏皆是不滿,問道:“管家,你這是何意?”

    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垂着眼睛冷靜道:“聞少爺,外客來訪需要先遞交拜帖,這是規矩。”

    被管家這般明白地指點出來,徐聞的面色登時漲得通紅。

    他自然知道這個規矩,但這些天,夏司容這個口頭上定親的哥妻都可以在徐府來去自如,而他這個徐府未來的男主人,帶着已經定親的妻主回家爲什麼就不行。

    徐聞越想越是氣惱,何至於此,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就不信,他都帶回府了,他哥那個不管事的病秧子還能怎麼樣,管家再古板拿規矩說事又能如何,他就是要帶回來,哪個又敢對他說三道四。

    想罷,徐聞得意洋洋地轉頭,卻看見夏家三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許微妙,似是未曾想到,他在外面光芒萬丈,在府裏卻連一個管家都治不住。

    那探究的目光叫他如芒在背,不疼,卻叫人渾身不舒服,他扯了扯嘴角,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那般憎恨他卑微的出身。

    是,他是庶子,所以要把家規背在身上。

    然而這些條條框框,卻困不住他哥,就因爲他哥是嫡子,拖着個走兩步喘三步的身子,所以一切規矩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爲他哥讓道。

    往事歷歷在目,即使是他自己有錯在先,徐聞心底積攢的怨氣卻越滾越大。

    管家明明早便知曉,他身後是他未來妻家,偏偏還要在眼下這般下他臉面,徐聞臉上收起嬌態,對管家說:“人是活的,規矩是死的,你便是再知禮,也該知道通融,何況這次語琴姐姐她們有要事找夏司容。”

    管家絲毫未被唬到,還是硬邦邦、一字一頓道:“禮不可廢,還請聞少爺不要爲難老奴。”

    見她實在油鹽不進,徐聞氣得胸前不斷起伏,一張俏臉陰沉如水。

    但他早已在夏家人面前誇下海口,只能壓住滿腔怒火,另闢蹊徑,“管家既然做不得主,那我便去請哥哥出來,哥哥總不會將嫡親妻家拒之門外吧?”

    話落,預想中管家黑臉的情況並未發生,反而看他的眼神裏還帶着一絲孺子可教的讚賞。

    這下徐聞終於回過神來,管家是在告訴他,徐府到底是誰在做主的。

    徐冬,纔是徐府唯一的主人。

    明白了,還不如不懂,看懂了心裏更慪氣。

    這麼一來一往,幾人雖臉上訕訕,但好歹是通過難纏的管家同意,進入待客廳就坐。

    從知道誰來了、管家迎出去開始,夏司容就進了廳堂,隨手抓了把瓜子,便跑來臨窗的太師椅上靠着,一面嗑瓜子一面看管家同徐聞脣槍舌戰,過足了戲癮。

    所以那幾人一進來,就對上了夏司容直溜溜看過去的戲謔眼神。

    夏父不敢對管家多說一句,看到夏司容懶懶散散的樣子,卻要開口教訓:“你說你不懂孝敬長輩就算了,在外一把懶骨頭模樣,是要將夏家臉面丟盡嗎?”

    夏司容頭都沒擡,翹起二郎腿繼續磕着瓜子兒,只抽空瞥了夏父一眼,沒怎麼在意地說:“怕啥,我又不靠你們養。”

    “對了,我住徐府是我家夫郎願意養着我,可沒準備你倆老的飯啊,所以你們長話短說,早點回去興許還能趕上一口熱乎飯喫。”

    聽她將喫夫家軟飯說得這般理所當然,夏父差點氣暈厥過去,拍着胸口不斷嘆氣。

    這時管家還非常沒有眼力見地插話,“女君放心,您和少爺的飯已經在廚房備着,夏大人和夏夫郎若要在府裏用餐,也可以叫廚子再辛苦開鍋。”

    夏司容扔下手裏的瓜子,託着下巴笑道:“還是管家想得周到,但是還得辛苦廚子一趟,那多不好意思,相信我爹他們也覺得過意不去,就還是算了。”

    夏父一口氣還沒上來呢,就看着夏司容一副女主人姿態同管家附和,商討他們晚飯的歸屬,好似他們來徐府是爲了這口飯喫。

    夏司容這逆女,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在土裏挖食喫的日子,竟敢這般大放厥詞,反了天了都,如此一想,夏父胸口起伏得更加劇烈了。

    親女惹他生氣,養女倒是貼心如意。

    夏玉琴走過來扶着夏父坐下,然後無奈地看了夏司容一眼,施施然說道:“姐姐,即使你跟姐夫感情好,再加上姐夫身體不好,你要住到徐府來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外人不這麼想,母親跟爹爹也是怕落人口舌,怕你將來不好做人。”

    “再說了,母親跟爹爹難得來一趟,你不幫着端碟遞碗的,怎麼還怕母親跟爹爹多喫一口飯呢,這說出去,外人可要嚼舌根了。”

    高啊,真是高。

    不得不說,夏語琴說話的茶藝已經修煉得令人望塵莫及。

    這短短兩句話,既說明白了夏司容白略略喫夫郎家的軟飯喫得理直氣壯,是爲不要臉,也不怕人戳她脊樑骨,留下老母老父承受他人異樣眼光。

    再來,又暗戳戳說她攀上徐府高枝兒了,怕老母老父黏上來,竟然着急忙慌地要趕他們回去,毫無孝道可言。

    她這番發言,若是放到別的地兒,必然是要獲得滿堂喝彩的,看夏母夏父一臉讚賞就知道了。

    只可惜了,她碰上了夏司容這個左耳進右耳出的,根本就沒將她的話聽到耳朵裏去。

    夏司容如今滿心只想着要儘快去跟徐冬喫飯,哪有空跟她們扯皮,便興致缺缺、耷拉着眼皮含糊着隨便應付:“噢,說得不錯。”

    然後想想不對,一激靈睜開眼睛道:“你該不會是來討要功勞的吧?”

    她的回答可謂牛頭不對馬嘴,夏語琴愣住了,問道:“什麼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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