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主人長相清秀可愛,偷看被對方抓個正着,忙低頭慌慌張張看向攤面,兩隻手動來動去,很刻意地在做一些擺弄瓶瓶罐罐的活計。

    只不過杏眼主人那躲閃的眼神,臉上泛起的可疑飄紅,皆將他欲蓋彌彰的心思出賣了個徹底。

    這小男郎是酥糖攤蘇大姐最小的孩子,名叫蘇唐,他手腳很是利索,勤快乖巧又孝順,平日裏幫着他爹爹將家中雜活幹完,擔心酥糖攤的買賣蘇大姐一個人忙不過來會耽誤回家喫飯,便總裝了熱飯熱菜親自送過來。

    來一趟送飯,就要叫蘇大姐到涼快的樹蔭下歇會兒,他在這可以幫忙看攤,讓蘇大姐趁這個時間多躲躲懶,他自己則守着酥糖攤,像只小蜜蜂似的忙上忙下。

    開小食攤這些天,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忙忙碌碌,但附近幾個攤位的大姐夏司容都去打過招呼,有事沒事也應和着跟她們閒聊過幾句,酥糖攤蘇大姐家裏這個每日抱着食盒準點出現的小男郎,她自然有幾分印象。

    小食攤剛□□幾天,蘇唐看到夏司容弄的新鮮喫食,自然好奇得不得了,在對面勾着腦袋瞅了好幾次。

    夏司容看他在對面探頭探腦,模樣實在可愛,就招手叫他過來,蘇唐也不像其他男郎那般怯生生的,眼睛亮晶晶蹭一下地就過來了。

    夏司容見着這麼活潑的小男郎,頗有種看到現代清爽高中生的感覺,心裏覺得親切柔和,還專門炸了一份薯條給他,裝的時候紙袋子都塞鼓了。

    原打算先叫蘇唐嚐嚐,問下口感如何,然後再隨帶跟他聊會天,但夏司容剛伸手遞過去剛問了蘇唐的名字,就有一波客人涌到攤前點單。

    夏司容便顧不上跟跟蘇唐說話了,只能先緊着幹活給客人炸薯條。

    這一耽擱,後續又有好幾個陌生女人圍過來,蘇唐也不敢多停留,早就跑開了。

    等忙過這一陣,夏司容還有些遺憾,蘇唐這小男郎活潑可愛,就像鄰家弟弟,讓人看到了只會感覺到青春美好。

    但也沒有辦法,身處環境使然,這裏的男兒家需要講究清白,若她跟蘇唐接觸太多,也怕蘇唐名譽受損。

    如今包子攤老闆一打趣,夏司容看過去,除了剛開始那一瞥而過的對視,她後面看到的都是蘇唐毛茸茸的頭髮頂。

    人小男郎正在仔細擺弄糖罐,多認真在幫着自己母親幹活,手腳麻利,瞧他手中擦得乾乾淨淨的酥糖罐就知道了。

    夏司容好笑,這包子攤老闆閒下來就愛瞎八卦別人,最大喜好就是幫單身人士湊對。

    夏司容見怪不怪,轉回頭,手下動作不斷,笑着搖搖頭,對包子攤老闆說:“王大姐你別說笑了,人家小唐好好在忙自己的,我臉皮厚無所謂,但這話叫人聽見了不好,小唐聽了也要臉紅。”

    包子攤老闆一邊往蒸籠裏放捏好的麪糰,一邊擠眉弄眼地回道:“是是是,我看這小唐就是太愛幹活,看了這邊一眼,紅着臉就能盯着他手裏那罐酥糖擦了一遍又一遍,就差將灰塵趕盡殺絕了。”

    包子攤老闆王大姐除了愛說笑,心眼並不壞,說這些也沒有惡意,夏司容瞭解她脾性,知道她喜歡同人嘮嗑。

    只要不搭腔,等她過足嘴癮,待會轉頭便會忘了,所以就沒怎麼在意。

    趁着人少,夏司容將零零散散裹了粉的土豆條掃到一個鬥裏,再往油鍋裏伸濾網,打撈起食物殘渣來。

    撈到一半,包子攤老闆忽然一臉神祕地靠過來,湊近夏司容耳邊,悄悄說:“你看這小蘇唐怎麼樣啊,夏小妹若是覺得不錯,我跟蘇姐熟,可以過去幫你探探口風。”

    操作着濾網轉動的手一頓,夏司容舉起工具放好,哭笑不得拒絕道:“王大姐,不用了。”

    包子攤老闆看看對面的蘇唐,又轉頭看看夏司容,半晌擺擺手,曖昧道:“前幾天我可看見了啊,你不還把小蘇唐叫到身邊來說悄悄話了?這婚姻大事可不興靦腆的啊,你要喜歡,別瞞着姐,姐可以幫你說這個媒。”

    說着,她把圍身上的遮塵兜扯下,還真就邁開腳步要往對面走,夏司容手疾眼快將她拉回來,無奈道:“真沒有,我是看他可愛,人也機靈,叫他過來嚐嚐我這喫食的味道。”

    包子攤老闆將信將疑,但見夏司容不願意,也沒有像剛纔那麼衝動要往對面去了,只嘀嘀咕咕些“沒有感情可以培養”“現在不喜歡說不定以後喜歡呢”“處久了肯定能好”類似這樣的話。

    夏司容假裝聽不見,沒再自動招惹她,古往今來,但凡碰上婚嫁相關事宜,大部分已婚的、或者上了年紀的人都很喜歡給人做媒。

    即使在現代那會兒,夏司容也深受其害,要委婉拒絕又要顧及介紹人的心情,屬實難辦。

    哪料得到古代人更熱情,以前要給她介紹的,人家好歹先給她發通訊詢問意見,這王大姐虎得很,纔剛說起話頭,當面就要把人叫來,實在叫她喫不消。

    況且她如今也無甚心思搞這些兒女情長啊。

    經此一遭,夏司容整個下午都自覺閉緊嘴巴,避免跟王大姐產生丁點眼神接觸,就怕引起她又一輪的保媒說辭。

    這麼戰戰兢兢過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收攤的時候,王大姐家的夫郎趕來幫襯她推車回家,妻夫倆聊着天,臉色神情神采飛揚,隨意收拾了下攤位便急衝衝要走了。

    從方纔妻夫倆的聊天內容來判斷,今日王大姐家中似是有甚喜事。

    王夫郎早早便殺了老母雞燉湯,除此他還出外採買了豬肉等食材,整了一頓豐盛晚宴,就等着王大姐回家開席。

    說話聲時隱時現,很快車輪子咕碌碌扎過夏司容前邊兒的路面,王大姐喜笑顏開,咧着嘴角朝夏司容揮手告別。

    天邊餘暉斜斜灑在她們身上,王夫郎跟在王大姐身邊,搭着她的手,側頭時不時同她說笑,妻夫倆連後背都溢滿了知足常樂四個大字。

    夏司容看着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出神,只是家中做了一頓好飯菜,王大姐妻夫倆便如此高興,若是哪天賺到有錢人一樣的身家,這妻夫倆還不得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只不過她們今日這麼美滿的生活,富貴人家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就是了。

    難怪王大姐那麼熱衷於給人做媒,也許她自己生活幸福,便希望別人也過上這般幸福的小日子罷。

    夏司容搖頭失笑,她在羨慕個什麼勁兒,如今她連如何攢足被彈送回家的板磚都還遙遙無期呢,怎地還向往起人家妻夫恩愛生活來了。

    默默打掃好小食攤攤面清潔,夏司容收起廚餘垃圾,扔到街道定點垃圾堆,返回來後她便拉起小推車打算回府,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有細碎腳步聲傳來。

    夏司容只好先停下禮讓行人,沒想到那腳步也停下,疑惑回頭,發現跟在她身後走的人是蘇唐,這小男郎雙手握着一個罐子,見夏司容回頭,他馬上笑彎了眼。

    清爽笑容沁人心脾,夏司容跟着他揚起嘴角,溫和問道:“小唐什麼時候來的?”

    蘇唐微微歪頭,指了指夏司容側後方那條小道,嗓音清脆,回答道:“爹爹叫我來幫母親收攤,我怕趕不及,就從那近路繞過來的。”

    目光一掃,那條小道雜亂狹窄,此時天色已晚,看過去更頓感昏暗無光,夏司容蹙眉,看着蘇唐嚴肅道:“趕不過來你母親不會怪罪你的,以後別走這小道,記得走大道,好嗎?”

    蘇唐用力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眼睛亮晶晶地對夏司容說:“好,我答應你,姐姐要跟小唐拉鉤鉤,如果小唐以後沒有做到,那小唐就會變笨。”

    拉鉤這麼幼稚的事情,夏司容小學一年級之後就沒有做過了,如今叫她做這種一看就不可能的事情,她只會覺得好笑。

    但看蘇唐小臉上那滿是認真的表情,她只好伸出手指,笑着跟他拉鉤鉤,一面牽着蘇唐晃晃手指,一面開玩笑道:“那小唐要記得了,做不到你就要變成小笨蛋。”

    “姐姐你一定要相信小唐,我不會變成笨蛋的。”蘇唐聽不出來玩笑話,此時伸長了脖子,十分着急地在跟夏司容保證。

    這信誓旦旦的小模樣倒把夏司容逗笑了,她忍不住點點蘇唐的鼻尖,無奈哄道:“好,姐姐知道了,你肯定最聰明,拉過勾的事情小唐一定要做到的。”

    “好。”重重點了好幾下頭,蘇唐笑得眉眼彎彎。

    哄完小孩,夏司容拍拍蘇唐的肩膀,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蘇大姐的方向,說道:“攤位收拾好了,小唐快跟着母親回家。”

    蘇唐望望酥糖攤方向,又極快回頭,昂着腦袋靜靜看着夏司容,抿抿脣脣欲言又止的,他握在瓶罐上的手指也在不安地捏來捏去。

    這麼明顯奇怪的表情自然引起了夏司容的注意,夏司容垂眸看他,耐心引導,鼓勵道:“怎麼了,小唐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跟姐姐說嗎?”

    蘇唐漲紅了臉,順着她的話就要將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姐姐,我……”

    “唐兒,攔着路幹嘛,快跟母親回家,你夏姐姐也要回家去了。”

    蘇唐話剛說出口,就叫不遠處呼喚他回家的蘇大姐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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