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生斷斷續續說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從幼兒園講到了未成年。
李青檀聽得很認真,沒再打斷,得益於原主安長生確實很慘,地球安長生口才不錯,李青檀、榕嬤嬤,乃至便宜東家都由衷肯定,他確實值得喫得苦中苦的天道評價。
只可惜,這仍然無法給到李青檀任何啓發。
但她還是掩飾住了內心失落,展顏一笑:“百兩銀子,買你一段故事,不要客氣,請笑納。”
一張萬通錢莊的大張銀票,被宮衣老嫗遞到安長生的面前。
白易沙趕緊說道:“愣着幹啥,還不趕緊謝恩?”
“謝郡主!”
安長生雙手接過燙手銀票,低頭退出天字雅間,白易沙隨即起身:“青檀先坐着,我去給你叫菜。”
“麻煩姨夫了。”
“應該的。”
白易沙笑着退走,令雅間裏只剩下李青檀與宮衣老嫗,想着安長生的故事,李青檀手捏扇骨,輕嘆一聲:“又是一個因紅蓮魔教家破人亡的苦命人。”
“郡主,王爺有旨,中秋議事由世子主持,你……”
“我明白的嬤嬤,不就爲了我好麼?紅蓮餘孽重出江湖,我一個沒有資質的廢人,理應量力保身,不要給父王添麻煩。”李青檀自怨自艾,捏着玉扇的指骨,由於太過用力,變得比羊脂還白。
宮衣老嫗嘆了口氣,有些疼惜的看着滿眼黯然的李青檀,心想老天爺怎麼就不開眼,讓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出彩女子,偏偏沒有可用資質?
“如果莫先生並未失敗,該有多好啊?”李青檀悵然嘆道。
“不值得替他可惜,以元符強行催發資質,本就全無實現可能,郡主切莫受妖人蠱惑,耐心等候天道垂青纔是正途。”宮衣老嫗同樣擔心,李青檀走投無路想不開,索性直接斷了她的念想,“算算日子,那老魔頭當是死了,天命兩甲子,無人可躲。”
“放心吧嬤嬤,青檀不會幹傻事的。”
……
在堂倌劉三兒嫉妒到快要喫人的眼神裏,安長生把銀票收入懷中,他突然覺得,自己要是四處應約辦講座談經驗,估計也是一條不錯的致富路,趁着現在熱度正旺,忙活半年說不定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惜啊,這種好日子,頂多想想而已。
不解除了佛寶蓮臺的性命勾連,遲早是個死,不替莫宗完成宏願,遲早也是個死。
有這兩個繩套環在脖子上,安長生註定與清福無緣,所以哪怕如今懷裏藏着三百兩的銀票鉅款,安長生也對雜役工作一絲不苟,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安長生不去享福,也是一種喫苦,同樣能爲喫苦神通積攢潛力。
“銀子別亂花,等你進了敬月宗,就知道這點銀子,根本不夠花。”
白易沙悄悄知會了一聲,便讓安長生和劉三兒繼續伺候客人,之後幾次出入天字雅間,李青檀也沒有再對安長生報以任何關注,完全沒有想到,莫宗“傳人”幾次三番出現在她的眼前。
今晚的客人,好奇心得到滿足,酒足飯飽之後便紛紛告辭,不過天道上賞的影響餘波,還在繼續擴散。
八月初八一大早,秋闈開考前一天,安長生的名字、生平,以及苦難遭遇,便被傳到了大原府城的大街小巷,百姓們都知道了,外地來了一個非常能喫苦的幸運兒,就在老白坊打雜,茶餘飯後,總要說起安長生反駁劉查禮、被逼捏玉牌的兩大事蹟,而在這兩段故事之中,安長生的形象被無限拔高,齊心遠也跟着獲得不俗風評,劉查禮和王二樓自然成了人人唾棄的反派。
搞得躲過官司的劉查禮,不得不託病請假,躲在房中,不敢輕易露面。
至於王二樓,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從牢裏出來了。
一連三天,應付各種組團旅遊的觀光百姓,安長生才擺脫了大熊貓一般的特殊待遇,生活逐漸回到正軌。親眼看過黑黑壯壯的安長生後,大家發現傳說中的天眷之人,也不過是一個踏實幹活的小雜役,不比他們多條胳膊多條腿,傳聞施加在他頭上的特殊光環便漸漸散去,雖說偶爾還是有人登門,但安長生一人就能對付過去。
這三天時間,安長生除了完成日常工作,就是不斷捕捉天地元氣鍛鍊突觸活性,外加惡補修行知識,手中書籍,已然從通識入門的《天地初解》,換成了更具專業性的《元文造物》。
這本書同樣是由隸屬敬月宗的半月齋出品,對天地元文展開了深入淺出的講解,相當於內門期刊,普通人難以接觸,其中便對安長生那天的意外發現,做出解釋。
在道家理念下,作爲元文基礎的元碎,分爲陰陽兩種,明爲陽、暗爲陰,陰陽交融,萬物自生,契合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之理,遵循冥冥天道,維持世界運行。
這是一套非常武俠的說法。
安長生對此半信半疑,因爲後文指出,僅僅按照道家理念,無法將元碎融合爲更高一級的“元粹”,但由於儒佛兩家,也都沒有行之有效的融合理論,而兩大元粹種類又恰好符合正卦與變卦之數,陽六十四、陰六十四,陰陽合計一百二十八,所以在沒完沒了的口水戰裏,道家高人一直佔據上風,那一百二十八種元粹,便用六十四正變卦象加以命名。
就像佛家搶先註名“神通”一樣。
目前修行界的命名方式,實際上是朝廷刻意促成的大雜燴,大家誰都能撈到一些話語權,既有分餅安撫的意思,也有挑唆分化的意味。
安長生看完元碎看元粹,看完元粹看元符,“大概”弄明白了複製神通的原理,只等八月十五去鏡月潭中,親身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