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洗碗的時候霍靖南都沒回過神來。
水流嘩嘩的,他站在水池邊一動沒動,手也在冷水裏泡着,整個人如同木偶毫無知覺。
裴念走過去一把關掉水龍頭,衝他低低嚷了一聲,“嫌水費太便宜了啊?”
霍靖南一個激靈,像是還魂了,可轉臉看她時,她已經拄着拐一步步挪開了,只甩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霍靖南不禁開始黯然神傷。
他的心房從沒對任何人打開,裴念是第一個,沒想到卻……
不過,既然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接受她的所有吧。
霍靖南輕嘆一聲,繼續拿起海綿刷碗,刷完了碗又很賢惠的把廚房都打掃了一遍,切了新鮮水果準備給裴念端過去。
這時霍君譽給他來了個電話。
他一看到屏幕上霍君譽這三個字,不自覺就把心裏那股憋屈遷到他身上,一接起來沒什麼好氣的“喂”了一聲。
霍君譽頓了頓,大概覺得這種態度極不尋常。
“你有事沒有?”霍靖南衝着話筒嚷嚷,“有事說話,沒事掛了!”
“不是,你……”後面那個“你抽風嗎”,霍君譽想了想,還是嚥了回去。
“你倆怎麼樣?錢還夠用不?”霍君譽停頓一下,又加了句,“綿綿……挺惦記裴唸的。”
他本意是想表達一下對這兩人的關懷。
沒想到卻碰了霍靖南“心底的傷”。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霍靖南終於忍不住爆發:“有什麼好惦記的!有我照顧着,還不放心?!”
“……你小子今天吃槍藥了?”
“以後沒事別總給我打電話!”
霍靖南撂下這麼一句,直接關機。
那頭的霍君譽一頭霧水,瞪着已經黑了的屏幕半天回不過神來。
*
入夜,天氣轉涼,溫度降低。不過裴念依舊穿着薄衫坐在院子裏,仰望星空。
這麼清透漂亮的夜空,在污染嚴重的大都市是見不到的。
一陣風吹來,裴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有一雙溫暖的手從後面給她披了件衣服。
她一怔,回頭對上那雙如夜空一樣清透的雙眸。
“喏。”霍靖南遞給她一顆草莓,輕笑着說:“剛纔我嚐了一顆,還挺甜的。”
裴念靜靜看着他,沒接。
“雖然不是應季水果,不過……也挺好喫。”霍靖南微笑,“你嚐嚐看?”
裴念接過來,又放回盤子裏,面無表情,“不是應季的水果,就證明這是違背自然規律種植出來的,肯定會有激素一類的物質。下次別買了,又貴又沒營養!簡直就是智商稅!”
“……”
霍靖南被她噎的說不出話。
半晌他像受氣小媳婦似的瞪着她,小聲嘀咕:“如果是姜綿綿給你買的,你肯定不這麼說……”
“嗯?這是綿綿姐寄來的?”
“這……”
裴念拿起一顆,摘掉草莓把直接扔進嘴裏。
“還真是,超甜!”她笑起來,一連吃了五六顆,嘴裏塞的滿滿還在咕噥:“嗯,還是我綿綿姐會買東西,她知道我最喜歡喫草莓了!”
“裴念!”
霍靖南一聲怒吼。
裴念擡眼看他。
霍靖南:“……我說你這名字怎麼這麼好聽啊……”
裴念若無其事的繼續喫草莓,心裏那發酵的酸梅子味兒,被這些甜甜的草莓治癒了。
“對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央城了。”裴念問他。
霍靖南一怔,算起來,在這個村子裏養傷已經快一個月了。
裴念身體素質本就不錯,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已經不太需要他寸步不離的照顧了。
她是個眼底不揉沙子的人,既然懷疑程素月有鬼,那她必然要追查到底。
況且,程素月或許會對陸家不利,而陸家、姜綿綿,這些都是這小丫頭的逆鱗,誰敢碰,誰就死。
霍靖南心裏有些酸溜溜的,忽然就想起那句話——你這一生,有沒有爲誰拼過命?
這話送給裴念再合適不過!
他斜着眼睛看她,幽怨、悲哀、不滿、妒意……全都寫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了。
裴念被他看的渾身發毛,她就是提一句回央城而已,這人發什麼神經呢?
“哎,你幹嘛?”她在他眼前揮揮手。
“沒事。”霍靖南別過臉,“依我看,現在不是回去的好時機。”
“爲什麼?”
“你不是懷疑程素月有問題嗎?這一個月裏,君譽和綿綿都在暗中跟蹤調查她。如果害你的人真是程素月派來的,他們可能以爲你已經死了,在央城的動作就會肆無忌憚。”
“而人一旦放肆起來,就離毀滅不遠了。”
霍靖南沉聲道:“所以,現在你先別回去比較好,不要打草驚蛇,讓他們繼續他們的表演。”
裴念緊皺眉頭,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還有,”霍靖南又說,“你……你這身體,還沒康復,就算回去了也保護不了你喜歡的人……”
“什麼?”裴念愣住。
什麼喜歡的人?
他在陰陽怪氣什麼?
“你喜歡的人不是姜綿綿嗎?”霍靖南皺了皺眉,“何必遮遮掩掩……”
“……”
裴念這纔想起自己好像是一時賭氣說過這種話,沒想到他,竟然認真了?
“裴念,”霍靖南低着頭,小聲道,“你真的很喜歡綿綿那樣的女孩子?”
“我……”
“你有沒有想過,喜歡喜歡男人?”
裴唸的心怦怦跳了好幾下,跟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眼前彷彿有煙花綻放……
*
下班後,霍君譽來到姜綿綿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還有幾個黑衣人,都是阿義手下的得力干將。姜綿綿跟阿義打了個招呼,阿義叔二話不說的把人都給她用。
所以這次調查還算順利。
姜綿綿看着桌上資料,神色凝重,霍君譽繞到他身後,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肩上。
“小姐,姑爺,”爲首的黑衣人說,“通過這段時間的跟蹤,程素月的活動時間、作息時間基本就是這樣。平時還好,但每個週六下午她必然會去這個地方……”
他指了指資料上的一個地名。
那是老城區的一條街,街道兩旁都是老房子。新城區發展起來後,老城區就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現在提到那片區域,人們腦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又小又舊的房屋和年邁的老人。
“知道她去幹什麼嗎?”
幾個人互相看看,低聲道:“我們沒有跟的太近,只在遠處觀望。程素月會去一間老房子,進去的時候一切都正常,但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很不對勁,並且行動也會遲緩很多,就好像……好像摔跤跌倒過似的。”
“這就奇怪了。”姜綿綿看了看霍君譽,他跟她一樣,也是一臉疑惑,“那個老房子裏有人住?”
黑衣人說:“我們調查過,裏面並沒有人。”
“她去一個沒人的屋子裏,待一會兒,再走出來?”姜綿綿怎麼都想不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幾人沉默不語,無法作答。
“對了,小姐,姑爺,”黑衣人又說,“襲擊裴念小姐的人也查到了,是一個小幫會的人。那個幫會沒有多大實力,就會偷雞摸狗,就連道上的人也都很瞧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