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那個神采奕奕的名記者，此刻邋里邋遢的坐在他對面，只是幾天的時間，他瘦了一圈，臉頰深深凹陷下去。
濃重的黑眼圈是夜夜失眠的結果，看見林兆江後他眼中閃過一抹期待的光，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林總……”
“沒事了。”林兆江低聲安慰，“中林集團的律師已經出面，跟你的律師一起打這場官司，現在他們在辦手續交涉，可以先把你保釋出來。”
“林總，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劉允康捂住臉，又使勁兒抓着頭髮。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個郵箱我沒有登錄過……而且考試前那段時間我早就不去辦公室，基本都是在家待着的！”
“我都查清楚了。”林兆江聲音低沉，擡眼看他，眸底掠過陰霾，“允康，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劉允康動了動嘴脣，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心裏已經有數了。
能隨意進出他的辦公室，並且知道他電腦密碼的人，還能有誰？
但他始終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希望人心還沒有壞到那種程度。
然而林兆江冷冷吐出幾個字，很快擊碎了他對人性最後的幻想。
“是武安安。”
劉允康呆愣住，一股寒意從心底涌上來。
“這是千真萬確的。”林兆江看着他，“我拿到了武安安潛入你辦公室，用你電腦發郵件的監控畫面。一開始我也不太相信，你畢竟是他的恩師，是你一手把她帶到今天，但鐵證如山，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怎麼會……”劉允康悲憤交加，“怎麼會這樣！她很有天分，我一直把她當成得意門生，用心栽培！我教她訪談技巧，給她介紹資源，可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因爲她想算計的是晚晚。”林兆江一字一頓，“而劉總你，只是個工具而已！”
劉允康看向他，眼中已然失去了光澤。
“因爲你在這一行的聲望很高。”林兆江繼續說，“你一旦坐實了泄漏考題這個罪名，會在這一行引起不小的波動，這場波動甚至會傳到圈外，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這個考試，然後注意到宋晚！”
“所以……”劉允康沉默片刻，“武安安下一步是想在網絡上掀起風浪，讓宋小姐身敗名裂……對吧？”
“同時身敗名裂的還有你！”
劉允康閉上雙眼，心中涌起悲涼的絕望感。
現在他不就已經身敗名裂了嗎？
儘管他是被冤枉的，儘管已經找到證據證明他的清白，但他還是在警察局裏待了好幾天啊。
宋晚的身後有林兆江，林兆江會爲了她封鎖所有消息，可他呢？
他曾經也是別人的保護傘，如今卻落得這種下場！
劉允康想起農夫與蛇的故事。
呵，他不就是那個愚蠢的農夫，而武安安，不就是那條忘恩負義的毒蛇？
“允康，”林兆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林總！”
劉允康猛然站起來。
“林總，還有些事……我想坦白。”
林兆江眸色微動，劉允康這一舉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現在他們師徒二人徹底撕破了臉，劉允康也沒必要再護着武安安了。
“武安安任雲市晨報總編期間，多次收受賄賂，給一些空殼公司做虛假宣傳，報道假新聞……”
“那些公司因爲不實宣傳得到好處，就大肆斂財，最後捲款潛逃，坑慘的都是債權人！有人甚至因爲這樣而傾家蕩產，搞得跳樓自殺！”
林兆江眉頭一緊，“這麼多年，就沒有人追究她的責任？”
“她公關工作做的很好，況且事成之後，她不會給人留下話柄。其中的內幕只有我知道。”
劉允康再擡眼看他時，目光多出幾分堅定。
“林總，我之前一直念着她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學生，而對她一再縱容……現在不光害了人，還害了我自己。這一次，我不會再慣着她了！”
“呵，你不會再慣着她？”林兆江冷笑，“允康，如果這次不是她先暗算你，你打算把這些事情瞞多久？”
“林總……”
“武安安謀財害命，你卻充耳不聞！你們這樣的人，配得上記者這兩個字嗎？！”
林兆江聲線狠厲，劉允康僵在原地，不敢說一句話。
“去跟警察說明這一切！”林兆江怒視着他，“需要你擔的責任，你也別想逃！”
*
傍晚，處理完所有事情，林兆江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酒店。
室內有一股淡雅的清香，是宋晚點了香薰蠟燭。此時她正在落地窗邊的躺椅上看書，專心致志的連他進來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一看到她，林兆江的滿身疲憊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走過去，輕輕蹲在她身前，宋晚嚇了一跳，一見是他，用書輕輕打了他一下。
“怎麼走路都沒聲音的！”
“是你太認真了好不好？”林兆江笑起來，“什麼好書，迷成這樣？”
宋晚小臉一紅，遮遮掩掩不給他看。他坐到她身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一下一下撫摸她的長髮。
“不給我看，那就講給我聽吧。”
“就是個愛情小說而已。”宋晚輕笑，“女主很愛男主，但男主對她沒什麼感情，只是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看成一樁交易。”
林兆江心頭一緊，急忙打斷她：“現在這種小說，都是胡編亂造的，別看了！”
“怎麼了？”宋晚睜大眼睛，“不是你讓我講給你聽的嗎？”
林兆江額頭冒汗。
她什麼書不好看，偏要看這麼一本！對號入座的話，他不就是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主嗎？
萬一她看着看着，再想起以前的什麼事……
此時林兆江不光額頭冒汗，身上也出了冷汗。
“反正……愛情小說就是那些老套路，愛來愛去的，沒什麼意思！”他勉強笑着，“你不會也想寫吧？”
“你怎麼知道的？”宋晚一樂，“我確實有這方面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