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我還有工作要忙，沒別的事就掛了吧。”
沒等陳莉回答，她就把電話掛斷了。
然而晚上夜深人靜時，宋晚輾轉難眠。她想起從小到大，陳莉給她的溫暖就好像施捨，只有在宋淮和宋希不需要的時候，才把那僅剩一點點的溫暖給她。
她想起在學校裏受欺負，家裏沒有一個人幫她出頭，同學都笑話她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孩子，她回家告訴陳莉，換來的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這個媽媽只會怪她不省心。
她還想起自己第一次來月經的時候，她嚇壞了，哭着跑去找陳莉。而這個媽媽的第一反應卻是“真噁心！換下來的褲子自己洗乾淨！”
從那以後，她遇到任何事都不會跟陳莉講了。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宋晚變得膽小怯懦，小心翼翼的討好所有人。後來遇到林兆江，她也是無條件的迎合，把自己放在很卑微的位置，低進塵埃。
然而溫柔和順從，並沒能讓她得到想要的幸福。
宋晚想着想着，眼淚順着眼角涌出，沾溼了枕頭。
……
那天之後陳莉並沒有放棄，反倒更關心她了。她每天給宋晚打電話，半個字不提錢，而是嘮嘮叨叨一些家長裏短。
有時甚至還關心她跟林兆江的關係——“他對你還好吧？這一次他是認真的吧？他不會再像上一次那樣，又把你扔下了吧？”
宋晚每次都是應付幾句，匆匆掛掉。
不過陳莉臉上倒是露出勝利在握的笑容，她知道，心軟、重感情，就是宋晚最大的軟肋。如果宋晚真的想跟她劃清界限，還會接她的電話嗎？
只要宋晚還肯接電話，就說明她心裏那道防線，在一點一滴的瓦解！
宋晚小區裏住着一些跟陳莉年紀相仿的老太太，她們每天聚在一起，說的就是這些人間煙火。
哪種菜怎麼搭配好喫，哪種食材怎麼封存更不容易壞，哪家的孩子又長高了，哪家的媳婦懷孕了，誰家老頭子藏了私房錢，誰家老婆婆買了保健品被人騙的精光……
有時這羣老太太長舌婦一樣確實惹人心煩，但就是這普普通通的市井氣，讓宋晚每每經過她們身邊時，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在她的幻想中，也有這樣一個媽媽：她陪伴她長大，像許多媽媽那樣愛自己的兒女，也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她老了之後，也像那羣老太太，每天嘮叨左鄰右舍的瑣事，等她嫁了人，媽媽還會幫她帶孩子，一邊嚷嚷着孩子難帶，一邊拿出退休金偷偷補貼她……
宋晚深吸一口氣，眼眶好像又溼潤了。她抹抹眼角，正準備上樓，忽然被鄰居叫住。
“哎，小宋啊！”
宋晚轉過身，看到鄰居大嬸兒笑眯眯的邁着小碎步跑過來，“這些天見你早出晚歸的，工作辛苦吧？”
“嗯，還好。”宋晚微笑道。
大嬸兒就住她隔壁，是個熱心腸，平時煲了湯或做了什麼好喫的，也經常給她送一份。
“是啊！”大嬸兒難爲情的笑笑，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串數字，“這不是我女兒生孩子了嘛！她是遠嫁的，不在雲市，我得過去照顧她……所以有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你幫忙看一下我的房子。”
“這是我家密碼，要是有什麼需要，你就直接去我家！”
“我幫您看門沒問題，不過密碼就不用了！”宋晚笑道，“恭喜您啊，升級當外婆了！”
大嬸兒也喜笑顏開，“當上外婆了，我當然高興……就是這一走，我沒法照顧你了呢！真是不好意思啊……”
“大嬸兒，您說哪的話！”宋晚心頭一暖，“平時您照顧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您幹嘛還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鄰居大嬸兒握了握宋晚的手，目光慈愛就像看自己的女兒。
“哦，對了，”她猛然想起，“我看你媽媽來了，是不是？”
“什麼？”
“這幾天她每天都來的！昨天還跟我一起在超市裏買菜呢。”
宋晚怔住，想到這段時間，家門口總會時不時就放着新鮮的水果蔬菜，她沒太在意，因爲之前林兆江也這麼做過，她以爲是他放的。
原來……
“你和你媽媽，關係有點緊張嗎？”鄰居大嬸兒一眼看出端倪，“小宋啊，其實無論什麼時候，親媽就是親媽！一個人在外面打拼，有親媽在身邊照顧總是好的呀！你說是不是？”
宋晚心裏像被什麼紮了一下，有些難言的痛楚。她衝鄰居大嬸兒尷尬的笑笑，寒暄幾句之後，正準備進門，這時電梯門忽然開了。
陳莉拎着兩大包東西從電梯裏走出來，一見到她，也猛的一下子愣住。
“晚晚。”陳莉扯出一個笑，“你……你這時候回家啊？我還以爲你又加班，就……”
“就又買了東西，準備給我放門口嗎？”宋晚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給我買東西，你買這麼多，我一個人喫不完也是浪費。”
“喫不完媽媽就過來陪你喫，好不好？”陳莉討好的笑着，靠近她，宋晚卻下意識的躲開。
“晚晚……”
陳莉咬了咬嘴脣，紅了眼眶。
“媽……就是想給你做頓飯，就是想照顧你一段日子。媽媽知道，從小虧欠你太多了，我現在補償你確實有點晚，但我是真心想補償你……”
“你不要說了。”宋晚背過身，心裏很難受，“媽，你沒欠我什麼，我們母女如今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我很好，你不必特意來關心我。”
“晚晚！”
宋晚不想跟她多說，轉身進屋，把門重重關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靠着門蹲在地上，心裏疼的像有無數只小蟲子在啃咬……
“晚晚，我給你做了喫的，在保溫盒裏，就放在門口了啊！”陳莉還在外面喊，“都是你喜歡的，你記得按時喫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