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羽自一家紙墨店出來,突然聽聞有人叫顧小姐,她一擡頭,就見首飾店裏的夥計匆忙越過幾人,跑到面前。

    “顧小姐,可算找到你了。”那夥計面色通紅,大口喘着氣。

    顧清羽站定,疑惑問道:“怎麼了?”

    夥計左右看看,“您挑的那塊春帶彩的玉,有人要搶。”

    還不待顧清羽說話,那夥計便低低告饒,邊帶着顧清羽往店鋪去,邊解釋,“小的也知道是小姐先定下的,於情於理,這玉合該是小姐的。”

    “可……可,”夥計面露難色,“這位主兒實在厲害,咱們小店惹不起呀!如今玉在她手裏,不依便要直接摔了。”

    顧清羽輕輕哦了一聲,淡淡問道:“你說的那位是誰?”

    “是清平郡主。”夥計步子不減,看顧清羽面色如常,這才又道:“掌櫃的也說了您的身份了,但郡主不讓。”

    顧清羽冷冷看了夥計一眼,這店家好生滑溜,分明貨物已定,卻讓夥計把她叫回去與清平郡主對峙,自己少擔干係。

    “我聽聞你們這條街,大東家多是程雲娘。”

    “是,我們店裏大東家便是。”

    首飾店近在眼前了,顧清羽也懶得與這夥計虛與委蛇,直言道:“還不將你們雲姑娘請來解決此事?難道一個郡主,一個未來的皇子妃,身份還不夠嗎?”

    雖這麼說,但與這位郡主對上也是難免的。

    那塊玉她極喜歡,讓給那個任性的郡主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冬梅已給她講過了清平郡主的家世,名叫盛思思,她的父親端王,雖是當今皇上的堂弟,但文治武功樣樣不行,近幾年還與元家交好。

    元家,那是盛璟的對家!她顧清羽可是盛璟的準皇子妃,她要是讓了,不僅丟了顧府的面子,還丟盛璟的位份。

    好吧,雖然盛璟是真的不受寵,回京這般久了,皇上還沒給他尋個一官半職。顧清羽一邊心裏默默吐槽,一邊邁進店裏。

    一進門就見櫃檯邊有一個粉衣女子,側站着,面容很是嬌俏,明明是個清麗可人兒,可惜神情過於張揚跋扈了些。

    盛思思把小老虎放在手中端詳,對着掌櫃的頤指氣使道:“你說的那個顧小姐不管來不來,都是一樣的,這玉都歸我!”

    店掌櫃的擦了擦汗,低聲道:“小的實在做不了主呀!求郡主就再等等。”

    櫃檯還散落着幾張銀票,想是掌櫃的不敢收。

    顧清羽微微蹙眉,這個郡主是真的跋扈,還是另有目的?

    顧清羽站在門口,緩聲叫了聲掌櫃的。

    店掌櫃的如釋重負,又擦了擦汗,急急走到顧清羽面前,殷切道:“顧小姐來了。”

    上任店掌櫃的是他姐夫,姐夫高升了,他就靠了點兒關係去年從州城調來的。這京城盤根錯節的關係還沒完全縷透,平時小心應付,還沒出過岔子。

    現在可好,會來的是躲不了了,掌櫃的心中哀嘆。

    “你就是之前定了這塊玉的?”盛思思轉過身來,看了一眼,繼續道:“你還沒有付賬,我已經付了,這玉就是我的了。”

    盛思思實在不大聰明,她娘便讓她把京城裏地位高的人都記住了,所以在她認知裏,她沒印象的人就是地位不如她的,就該讓着她。

    “這位小姐,我雖沒有付全帳,卻已付了定金,手裏有單子爲證。”

    顧清羽說着,示意念夏把訂單遞過去給清平郡主看。

    盛思思理虧,看也不看單子,“我不管你是怎樣,反正我付了銀子,這就是我的。”

    說完,好似覺得氣勢不夠,又趾高氣揚道:“若非這掌櫃的求我告知你一聲,我早就走了。”

    “元齊,我們走罷。”說着便擡步準備離去。

    顧清羽對她的行爲實在無話可說,這就是個胡攪蠻纏的小姑娘,一副被家裏嬌慣壞了的模樣,根本不講理。

    “站住!”顧清羽厲聲喝斥,“你走可以,把玉留下!”

    顧清羽突然疾言厲色,嚇了盛思思一哆嗦,她定了神,怒氣十足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旁邊從始至終,一直不說話的青衣女子,便是喚元齊的,拉了拉盛思思的衣袖,輕聲道:“思思,要不就算了吧。雖然這塊玉難得雕的你喜歡,顏色也好看……”

    顧清羽冷眼瞧着二人談論,這個喚元齊的,元家人?這般說話勸人放棄物件,她倒是第一次見。

    果然,她勸完後,盛思思更怒不可遏,好似顧清羽纔是不講道理,搶她東西的人。

    顧清羽心下已有評判,盛思思或許真是傻傻的,至於這個元齊麼……

    “阿青,把玉留下。”她已經沒有耐心繼續這場鬧劇了。

    阿青早就忍的不耐煩了,聞言,身形一閃,便到了盛思思面前,輕巧從她手上把玉取走。

    盛思思的兩個侍衛守在門外,正欲上前,便被阿青兩腳踹飛,跌在街中。

    顧清羽接過玉,依舊放在櫃檯上,掃了掌櫃的一眼,“我之前已讓你的夥計去請雲姑娘,此事請雲姑娘來個斷決吧。”

    還斷什麼?除非眼瞎心偏,否則玉肯定是這個顧小姐的。

    盛思思丟臉極了,氣惱的想走,剛到門口,就見一隻木尺攔住了路。

    阿青擡起順手拿的木尺,不帶感情道:“小姐說了讓你等着!”

    店掌櫃的已經傻眼了,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成了這樣。

    按規矩,他一開始就該嚴詞拒絕清平郡主的無理要求,但清平郡主實在出手闊綽,他不想得罪這個大主顧。

    所以他令人喚回了顧小姐,想讓她們自己去爭論,自己好置身事外,誰也不得罪。

    現在好了,以雲姑娘的銳利,定能看出他的心思,未按規矩辦事,他是難逃責罰了。

    ——

    “你確定是平西侯的顧小姐?”程雲娘驚的丟下正撥弄的算盤,猛的站了起來。

    “那姑娘自稱姓顧,讓把東西送去顧府。”

    程雲娘也來不及收拾,匆匆下了閣樓,邊走邊整理儀容,令人趕馬車往街頭而來。

    夭壽啦!跟未來夫人還沒見面,先把人得罪了。

    她懊惱不已,就不該一時心軟,留下這個掌櫃的。

    ——

    盛思思想發脾氣,想鬧,但看見阿青那張冰冷的、帶着殺氣的臉,就什麼都不敢說了。

    顧清羽還算安靜的等候了一會兒,聽夥計問候道:“雲姑娘來啦!”

    就見一襲紅衣的女子匆匆邁過門檻,朝她這邊頷首一笑,是那種頗爲親近的笑。

    雲姑娘進門便先斥責了掌櫃的一番,“真是白費了我特意提拔你,沒想到你連店裏規矩都不知道!”

    “你是不知還是不懂!”

    接着便朝清平和顧清羽二人歉意道:“都是這掌櫃的不懂行,給二位小姐惹麻煩了。”

    “按規矩,這春帶彩該是顧小姐的。”

    顧清羽等的便是這句話,她可不願莫名其妙擔上仗勢欺人的名聲。如今有程雲娘作證,她也就可以放心離去了。

    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既如此,還請貴店明日準時將我所選貨物送至。我尚有事要處理,便告辭了!”

    難得出來一次,卻遇到這事兒,便是顧清羽對程雲娘有些高看,也不想再呆了。

    況且,她走了,程雲娘纔好解決清平郡主這個麻煩。民不與官鬥,便是富甲一方,也不好招惹官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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