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放暑假，兩人還是要分開一段時間。
“哥……”車站裏，樑子的手一半抓在趙亮行李箱的拉桿上，一半覆蓋在趙亮的手上。
“好了，又不是不回來了，放暑假我總要回家一趟的。”趙亮被按住的手翻轉過來握住他，“也就十來天而已，還有學生等我回來補課呢，你不是知道嗎？”
“我知道。”樑子被掌心的溫度安撫了一些，但是……
“那你再讓我親一下。”樑子說出口才又覺得不太合適，“好了逗你的，那什麼……那你快進去吧！”
趙亮的手被樑子牽着放在拉桿上抓好，對着樑子笑彎的眼睛趙亮也笑了一下，這才轉身往檢票口走。
晚上的火車站依然忙碌，廣播裏請儘快檢票進站的廣播響了好幾遭，前面排隊的只剩了兩三個，身後不少人還坐在椅子上或百無聊賴或自得其樂地等着自己的車次。
趙亮走了兩步卻猶豫着停住了，看向地面的視線緩緩擡起來，他在顧慮什麼？
這裏又不是沒事兒就互相嚼舌根的村子裏，他都已經走出來很久了，還在顧慮什麼呢？
趙亮鬆開拉桿轉身回來快走兩步，不等樑子反應就伸手輕輕勾住了他的衣領。
“怎……”
嘴脣被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收，沒來得及閉眼的樑子就這麼看着趙亮突然湊近又離開衝他笑，瞬間紅了耳根。
“這下倒是有了些小時候的可愛樣子。走了！”
直到目送趙亮進了檢票口又拐下了扶梯，樑子才輕輕眨了幾下眼，掩飾般偏過的頭卻又忍不住笑一樣低下去了。
——
醫院門口，趙亮爸攥着捲起來的化驗單剛出來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在等趙倩。
剛剛下了點小雨，不過並不怎麼冷，反而空氣更好了些。趙倩帶着孩子出門本來就繁瑣，路上又耽誤了會兒，這會兒正在過馬路。
她一手提個袋子一手牽着孩子，下了馬路沿又鬆開孩子彎下腰，改爲單手抱着，左右看了看來車。
小城市沒有那麼多禮讓行人的車輛，不過好在她抱着小孩兒，還是收穫了一些善意，這才過了馬路。
“爸。”趙倩把孩子放下，“已經檢查完了？”
“嗯，我早上來得早乾脆就自己化驗了。”趙亮爸伸手去摸小外孫女的臉，“叫姥爺。”
小女孩兒有點害羞，但還是軟糯糯地叫了一聲。
“你該早點給我打電話的，不是說好了明天我陪你一塊兒來嗎？”趙倩把女兒往趙亮爸身邊推了推，拿過單子看起來。
“沒事兒，亮亮不是今天上午回來嗎，我是想着叫上你咱們一起喫中午飯，完了我正好和他一塊兒回。”
趙亮爸因爲肝病這些年反反覆覆地吃藥，現在倒是不再吃了，但趙倩不放心，還讓他每年來化驗一下。
“他那麼大人了，這些年也沒接過。”趙倩這麼說，但還是往路邊站了點攔起了車。
他們到的時候趙亮已經出站了。
“嗯，放心吧，是陰性。”
“那就好。”
趙亮從一邊上了車，逗孩子笑了一下，又問：“哎對了爸，你檢查b超了沒？”
“查那個幹嘛，麻煩。”
趙倩也回過神來：“就是啊，這次醫生沒有開b超單嗎？”
“哎呀上次檢查不是好好的，哪兒用得着每次都查。”
“你上次檢查那都什麼時候了，都跟你說停了藥就得查得勤一點兒……”
“行了，老了老了，現在倒反過來讓你們嘮叨我了。”趙亮爸低頭去看外孫女，“丫頭中午想喫什麼啊？”
“喫米飯。”
趙亮爸笑開了：“行，那咱們就去喫米飯。”
好像所有地方都不缺川菜館。一家人都能喫辣，於是趙倩就指了一家熟悉的川味飯店，到的時候剛過十一點，人還不是特別多。
魚香肉絲是趙亮喜歡的，辣子雞丁是趙倩喜歡的，麻婆豆腐是趙亮爸喜歡的，給小外孫女點了個糖醋里脊和蒜炒西藍花。
“再多要個青菜吧，爸你也少喫點油重的。”趙倩告訴服務員再加個油麥菜，炒得稍微清淡些。
“就偶爾出來喫一回，不礙事。”
菜上的很快，趙倩順手就拿起筷子喂女兒。
“孩子會喫你就讓她自己喫嘛，像你們小時候誰餵過，都是自己捧着碗喫的可香了。”
“她自己喫一會兒又弄的到處都是。”趙倩夾了個西藍花讓女兒咬了一半，“你們喫吧，她吃不了多少，我先喂她喫完再喫。”
趙亮盛了一勺雞丁放在趙倩碗裏：“對了，姐夫呢？”
“他？他忙着呢。”
“哦。”趙亮沒再說什麼。
姐夫家裏的超市就在小區附近，大概真的是客人太多忙不過來纔沒有功夫開車送她們過來吧。
一家人安靜地吃了一頓飯，趙亮爸讓趙倩先帶孩子回去睡午覺，他和趙亮坐車回家。
一路上公交車還是有點兒顛簸，也不知道是路修補的質量不過關還是因爲總是有很多運輸車超載，以至於裂縫和坑窪纔是這條路的常態。
星光清晰可見的深邃夜空也是村裏的常態，趙亮整理完廚房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立刻拿出手機來拍了個照，感覺像素還可以，就稍微編輯了一下給樑子發過去，然後回了自己屋裏等回信。
趙亮爸這回沒有坐在門口抽菸，而是半躺在牀頭，悄悄掏出來褲子口袋裏已經拆了包裝的藥，因爲貼身裝了一天還帶上了點體溫，也不知道爲什麼醫院開的藥他總是看不明白，但想想白天被扔掉的b超單，還是按囑咐吃了。
晚上兩歲半的女兒自己用勺子吃了兩口飯，最後還是趙倩接過來喂着喫完了，她從來沒有因爲女兒自己喫飯慢兇過她，還有提褲子塞背心，穿外套拉拉鍊，或許是一直以來她想自己儘快把一切做好的習慣造成了這些，又或許她心裏本就情願女兒會的少一些，好像這樣以後就可以讓別人伺候她，而不要她去伺候別人。
秒針不緊不慢地轉着圈，夏夜很長，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