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前一天晚上害得祁銘之摔倒,所以這人今天格外勤快,待到事情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也纔不到申時。
回鶴歸樓的路上。
“但是這味藥還是不夠。我已經和幾個藥商都談過了,合起來的量也不夠,而且品質也不及去年的好,嘶……”
顧珏撓撓頭,有點難辦。
可惜芸京墨對此一竅不通,看着那張單子,只能硬着頭皮道:“你看着辦吧那就。”
“我看着辦?我看着辦那就不用這味藥了!用其他的類似品代替也是一樣,你……你說呢?”
芸京墨焦頭爛額。
這樣下去不行!
祁銘之身爲回春堂的少掌門,腦子裏的醫術藥理可不是她能夠瞬間習得的,若是出現突發情況,她甚至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必須想想辦法!
正低頭沉思,忽被旁邊的顧珏拿胳膊肘戳了一下。
芸京墨擡頭,見他目不斜視,正皺眉有些不解。
誰知就看見這人牽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呼出一聲口哨,然後有幾分戲謔地看向她。
什麼東西?
再轉頭,芸京墨當即懂了。
他們已經行至鶴歸樓前的牌樓下,而鶴歸樓的門口,正佇立着一位女子。
是知府小姐。
芸京墨愣了。
她此刻穿成了祁銘之,而對方正是不久前向自己表白的女子。
可是,就在前一天,自己還是她……
這一番人物關係讓芸京墨當場凌亂,她呆了片刻,不知道該以什麼姿態面對幾步之外的那名女子。
木香侍立在側,見顧珏和“小祁大夫”出現時,不由得添了幾分擔心。
“小姐。”她輕輕喚了一聲,像是提醒。
祁銘之微皺了眉,他早已看見了自遠處歸來的人。
待二人終於看見他時,祁銘之撥開木香撐起的用以遮擋日光的紙傘,向着兩人走去。
顧珏笑容更深,掃過自己的兄弟一眼,便識趣地讓出一段距離。
芸京墨也想走,奈何大腦已當場宕機。
待“自己”走近前來,芸京墨還想着是否應該向“知府小姐”行禮。
可對方並未遲疑,只停在自己面前,一開口便將她驚出一身汗。
“芸小姐,是我。”
頂着芸京墨的臉,祁銘之說話時依舊帶着儒雅氣息,雖然羅裙粉黛削弱了沉穩,但依舊消減不了來自靈魂的卓然。
……草?
這是芸京墨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字。
原來竟不是快穿,而是她和祁大夫互換了身體?
這是終於理解了當下情形時,芸京墨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所以說,祁銘之還在?那自己不需要肩抗大任了?
這是思及此處時,芸京墨終於鬆了心底那口氣的釋然。
看着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臉,芸京墨深吸一口氣。
“你跟我來。”
大庭廣衆之下,她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帶人跨進了鶴歸樓的門。
門外只留下因爲意外而張大了嘴巴的顧珏,和一臉驚愕的木香。
什……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啊……”
“你爲什麼會變成……我啊?”
顯然,這個問題祁銘之並不能回答。此刻雖然人看着還鎮定,但早已被揪皺的袍袖出賣了。
“在下……不知。”
“所以什麼時候能變回來啊?”
祁銘之啞然。
“呃啊!”芸京墨一拍額頭,“可我只是摔了一跤撞到了頭啊,實在不行我們再撞一次?”
“……沒用的。”祁銘之側過頭,不去看她。
“你怎麼知道沒用?”芸京墨恍然大悟,“哦啊!你不會是拿我的身體試過了吧?”
“我……”
祁銘之從未像這般失語,好在此生的修養足矣,終於讓他堪堪撐住了場面。
“芸小姐千金之軀,在下……不敢僭越。”
誰料芸京墨一擺手:“嗐,現在都這樣了,你僭不僭越都沒辦法,怎麼舒服怎麼來,我也一樣。”
話音還沒落,便見對方雙頰飛紅,耳垂早已紅得滴血了。
“呃……”芸京墨轉念,“不提這個,我還有更麻煩的事情。”
說着便在祁銘之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撐着腦袋開始吐槽:“你平時都做些什麼啊,這些藥啊,治病啊啥的,我真的一竅不通啊!”
見她撐着頭,坐姿隨意。
許是因爲此刻在自己的身體裏的緣故,脫離了知府小姐身份的束縛,整個人都生動起來,像是夏日晨初的陽光,驕而不躁。
倒是和從前認識的那位芸小姐大不相同。
祁銘之抿脣:“近幾日驗收藥材,你跟着顧珏,像今日這樣便可。”
“話雖如此,”芸京墨越發放肆,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一樣趴桌子上,慵懶地撐起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可是真的累啊……”
“你有沒有讓我們迴歸原樣的方法啊……”
“抱歉。”
祁銘之也很想回歸原樣,但是他此刻真的毫無頭緒。
“那,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們兩個儘量不要離得太遠?這樣有什麼事情也好照應。”
芸京墨撅了嘴,“主要是你照顧我……”
“這……倒是可以試一試。”
因爲互換身體而招來諸多麻煩的並不只有芸京墨,他也是一樣的。
只不過他的麻煩並不來自“知府小姐”這個身份。
芸京墨不想讓他離開,是因爲她害怕“祁大夫”這個身份帶來的未知。
他同樣不想離開,則是因爲……
祁銘之狀似無意地走到窗前,藉着身體抵擋,手指探至縫隙處,伸手一抹。
果不其然,密信一封。
祁銘之收攏手指,將密信藏在袖中。
“這樣,我尋個藉口,白日可以來鶴歸樓。”
“誒,誒好!”芸京墨支棱起來,“不過你防着點枳香,小丫頭不讓我見你,其他倒也沒什麼,那件事爹爹還不知道……”
說着說着忽然察覺不對,聲音便小了下去。
雖然表白一事不是她做的,但現在是她頂着知府小姐的身份,又和祁銘之獨處一室,那個率先心動的人不是她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