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好了。

    芸京墨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雖然過程不盡人意,但是結果還算美好——終於和祁銘之達成了共識。

    這條大腿,也勉強算是抱上了吧。

    芸京墨舉起杯子,沿着杯沿和祁銘之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一個小小的儀式:“一言爲定。”

    接下來,官府的人就該來查案了。

    慄鄉地方小,不設衙門,要報人命案還需去往淮安。

    巧的是,現在淮安知府正在慄鄉。

    這算是芸志行出的最近的一趟外差了,剛剛放下飯碗,案子就已經遞到了桌案前。

    未至戌時,從淮安快馬加鞭趕來的衙役入了慄鄉。仵作驗過後,證實了黃潤確實是死於中毒。

    鶴歸樓當即關停,州府因地制宜,芸志行便在鶴歸樓下搭置公堂,樓中的侍者堂倌掌櫃被問話了一輪又一輪。

    而顧珏和祁銘之,因爲黃潤恰是在他二人房門口被發現的,也處於被傳喚狀態。

    因不算是真正的公堂,二人又只是房客,所以僅僅是芸志行口頭問過幾句。

    芸京墨早有準備,答得還算輕鬆。

    顧珏也並沒有多嘴向芸志行表露任何有關童謠字跡的事情。

    那童謠雖然算得上是證物,但芸志行並沒有往祁銘之身上想。

    他任淮安知府,向來看中這位年輕的回春堂少掌門,此番在案子裏碰上,也僅僅認爲是巧合。

    問話前,還特地閒聊過幾句,關心了一下今年回春堂的藥材收成。

    等到“芸京墨”藉着關心父親的名義來送茶水時,芸志行正聽顧珏說今年藥材不好,皺着眉頭頗有些凝重地拍了拍“祁銘之”的肩膀。

    “父親。”祁銘之拎着食盒,在不遠處衝着幾人招了招手。

    “呀,這孩子!”

    芸志行查案時便聽說了自家女兒在案發時就在第一現場,甚至還不顧勸阻跑上來查看了死者。若不是今日走得急,該先批評批評女兒的,誰知芸京墨倒是自己來了。

    “你一個女兒家,誰讓你來這裏的?”

    芸志行板着臉壓低了聲音,快幾步走到了“芸京墨”面前。

    祁銘之記掛着這邊,只得討巧遞上了食盒,道:“本來是該休息的時候,誰知父親又忙了起來,女兒心疼父親,便送來些茶水點心。”

    芸志行剛立起來的眉毛又緩了下去,接過了食盒笑得眯起眼睛:“爹爹這還在忙,墨兒快回去找你雲生哥哥玩去吧。”

    祁銘之這時候哪能離開?他只得求道:

    “雲生哥哥今日心情不好,父親就讓我留在這兒看你們查案吧。”

    芸志行眼睛一瞪,剛要拒絕,祁銘之立刻豁出去地拉了他的袖子,晃了晃,小聲道:“父親……”

    “……”芸志行擺擺手,“罷……那,那你就留下吧,別亂跑啊。”

    “誒,多謝父親!”

    祁銘之一擡頭,見芸京墨已經將自己方纔的扭捏做派一覽眼底,頓時渾身不自在,整張臉從耳根浮起了緋色。

    芸京墨其實還好,主要還是因爲祁銘之是用的女子身體,因而她大條的神經並沒有察覺到知府女兒同自己的父親撒嬌有何不妥,便自然也沒太注意到祁銘之的不自在。

    一旁的顧珏卻自覺偏過了視線,長長吹了聲口哨,擡腳準備離開。

    眼前幾個年輕人形態各異,芸志行捋了捋鬍子,會心地笑了笑。

    “那個,銘之啊。”芸志行拍了拍“芸京墨”的肩膀,“正好你在,我這幾天總感覺身子不舒服,燒心反胃的,你來幫我看看。”

    說着,芸志行還回頭瞄了一眼自家女兒。

    祁銘之不明所以,芸京墨則是當場懵了,求助般看向一旁的祁銘之。

    “父……父親身體不舒服嗎?”祁銘之道。

    “嗯啊,小問題,正巧讓祁大夫幫忙,墨兒你也過來。”

    “誒。”

    若是平時,病人有要求,祁銘之是一定會認真診治的。然而現在,祁銘之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怎樣讓芸志行打消了看病的念頭。

    實乃無奈。

    芸志行進了門,祁銘之和芸京墨跟在後面,芸京墨貼近了些咬着牙道:“怎麼辦啊……”

    “別慌。”祁銘之目不斜視,只安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待會兒見機行事。”

    芸京墨兩眼一抹黑。

    正當她無語望天淚兩行的時候,手心忽然一癢。

    芸京墨一怔,身旁的祁銘之已經握上了她的手,一小片溫暖從掌心連成一片,流遍全身。

    祁銘之的聲音很近,如在耳側,也格外地低沉溫潤:

    “放心,待會兒我會幫你。”

    鶴歸樓中還在查,侍者小二一律不在,府衙的人在各個廂房查找線索。

    芸志行坐在堂中,將手搭在桌上:“那就有勞祁大夫了。”

    芸京墨默然點了點頭,學着之前祁銘之診脈的樣子,搭上了親爹的手腕,開始有模有樣地“寸口診脈”。

    然而整個心思全部在祁銘之身上,示意的眼神已經快具象化了。

    芸志行微微閉上了眼睛。

    祁銘之給“祁大夫”倒了一杯茶後,乖順地蹲在芸志行身邊,像是對診脈很感興趣的樣子,拉過了芸志行的另一隻手,學着“祁大夫”的模樣,也把手搭了上去。

    芸志行瞧了一眼,笑一笑便閉上眼由他去。

    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祁銘之擡頭,以口型示意着芸京墨。芸京墨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睜大了眼睛解讀脣語。

    兩人暗度陳倉,在知府大人眼皮子底下大膽燈下黑。

    “咳咳。”

    芸京墨明白了七七八八,開始問舌:“大人是否感到兩側胸部偶有疼痛,有些頭暈,飯前經常有燒心感?”

    一來一往,芸志行一一作答。最後一步,芸京墨讓親爹伸了舌頭看過舌苔,便煞有其事地開始研墨撰方了。

    期間,祁銘之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芸京墨,一直爲她攥着汗。

    芸志行見狀笑道:“怎麼了墨兒,莫不是對祁大夫開方子也有興趣?”

    芸京墨心一鬆,簡直要當場跪下了感謝親爹果然是親爹。

    祁銘之點頭:“嗯,有些好奇。”

    最後,芸京墨好風憑藉力,幾乎是在祁銘之的手把手教學下,一筆一劃地慢慢將每一味藥默寫出來,最後寫上劑量時,兩個人的手心裏都已經浸滿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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