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琅也沒免了她的禮,撣去身上的落葉之後,就從落葉堆裏撿了一塊石頭,打在枝頭,將上面的風箏震了下來。風箏輕輕飄落到他手上,他看着她脣角彎了彎,“要嗎?”
“嗯!”
木小溪伸手去拿,誰知對方拿住了另一頭不放手。
她皺皺鼻子,花了點力氣去搶,男人的手指捉着另一頭巋然不動,風箏的骨架在兩人拉扯中微微變了形。趙元琅眉眼帶笑仍舊看着她,看得人沒由來升起無名火,她的力氣不由加大,風箏脆薄的紙張已經被迫撕開了裂痕。
忽然間,他鬆了手!
她正在施加力道,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抓着風箏摔到了地上!
他彎下腰,向她伸出手來要拉她起身,眉眼具笑,“背後說人壞話,是要受到懲罰的,知道了嗎?”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就爲了“報復”她。
木小溪:“……”
他的視線突然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目光,是從她身上掉出來的一枚玉佩。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也順着看過去,在見到玉佩的剎那,原本面容平靜的女子忽地變了臉色,一把摁住玉佩不讓他看,而後將它往自己袖管中塞。
趙元琅沒有攔她,只是在她快藏的差不多的時候,慢悠悠地問:“這不是我丟掉的那塊玉佩嗎?”
“不是。”
“欺騙太子是多大的罪名,你可知道?”
她微微低下頭。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陣,只聽不遠處的空地傳來男女的笑聲,而後有其他女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響起,外面的熱鬧更襯出這裏的靜。
“你喜歡……”他一個“我”字剛吐露了開頭的音,就收到了她的否認訊息。
“沒有!”
“是嗎。”趙元琅倒也不在意。
身爲皇太子,闔宮上下喜歡他的小宮女不少,多一個她也不稀奇。他對這個曾經的舞姬倒是有點印象,舞跳的不錯,也僅僅是不錯而已。讓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那晚她的言行舉止。無論是聽風辯音、還是咬斷人的手指,不像舞姬,倒像一隻被關進囚籠的小野獸,敏感、警惕、極具攻擊性。
這時,風送來的笑聲由遠及近,再加上特製的輪滑在地面滾動,如近在耳旁。
木小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男人連人帶風箏拉進了假山口。這一帶除了樹還有假山,是天然的遮蔽之處。假山內的空間狹小,氣氛滯悶,他的手碰到她裸露的頸項,帶來一點顫慄的感覺。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反應,他的手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她突然開口:“那天的話,我聽見了。”
“你喜歡她。”
“現在承認,你不怕死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含笑。他倚靠在假山石壁上,狀態似是閒適放鬆。
木小溪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她說出那四個字的瞬間,就感覺到了頸邊一閃而過的殺意。她輕聲問:“你想我死嗎?”
女子的聲音輕軟如棉,是令人沉醉的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她的話也似是情人間的問話,按理是含嗔帶嬌的,然而趙元琅的心裏卻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像是她自作多情非要問他會不會捨得,倒像是——
風箏被她取走了一根風箏骨,折斷的細木兩頭,都冒着毛刺的尖。
“你喜歡的話……”女子輕聲呢喃,話只有這半句,然而下半句卻立刻在他腦海中出現:“命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趙元琅黢黑的眸光微凝,低頭看她。
這個女人……
蘇安然早在兩人還在樹下的時候,就依稀看見了趙元琅那道熟悉的身影。等趙元琊的小妾藉故找上來,她不覺煩悶,說也沒說一句,就丟下趙元琊,踩着滑輪往那個放向去了。
樹下空空蕩蕩,像是她的錯覺。
她踩着輪滑鞋在假山邊轉了轉,剛想要回去,一轉身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對方容貌昳麗,即使她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認被她所驚豔。而後她記起,她見過對方,這人也是趙元琊的小妾之一。
雖然她從不看輕下人,對後宅的女人們也沒有惡意,但凡是女人就沒有不喫醋的,對趙元琊的其他女人,她總是能不見就不見,真的要見面,也只會表現的客氣有禮,不會玩古代女人親親熱熱的那一套膈應自己。
她將這些心情坦率地告訴了趙元琊,趙元琊才替她免了給正妃請安的規矩。
蘇安然看見是她,表情有些失望,禮貌地對對方點了一下頭,不抱希望地問:“你一直在這裏嗎,剛剛有沒有和另一個人說過話?”
對方回:“沒有哦。”
她點頭剛要說聲“打擾”,忽然看見了她脖頸間的血跡,“……怎麼有血?”
她身後趙元琊也來了,聞言道:“你受傷了?”
蘇安然:“不是我,是她。”
“是你。”趙元琊眉眼一沉,他本就不喜歡母妃賜下的人,更何況還見過對方兇戾的一面。他道,“沒事少出來轉,礙眼。”
這話說得重,普通人早就經受不住打擊要哭了,誰知竟聽她說:“有事。”
木小溪的視線一直放在蘇安然身上,不再理會趙元琊,而是對蘇安然粲然笑道:“你是安然姐姐吧,我好喜歡你呀,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看着她臉上的笑和頸邊還在流的血,蘇安然:“……”
假山石洞內,趙元琅大致能描摹出外面的場景,聞聲忍不住笑了。
直播剛開了一個頭,艾貝對其他選手所扮演的角色沒有頭緒,直播間裏的人猜的轟轟烈烈,也已經將正妃排除出去了。其他的小妾就更不用提,如果是在二皇子府中的,看見她的“異變”早就有反應了。
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在府外。
而能接觸到府外的人,就需要契機。節日就是很好的契機。
中秋節前,趙元琊的母親麗妃就將她們都邀入皇宮。宮人早已將皇宮佈置得喜氣洋洋,充滿節日的氣氛,宮燈掛滿樹梢,和臨近中秋的月色一般相合。除了宮人,還有洋人在這裏出沒。
特異的人總是新鮮的,衆人都圍着洋人請教這個、請教那個,皇子們例外,但也俱是在亭子裏閒來喝茶,看着其他人熱鬧。節日沒到,此時正是年輕人們肆意開懷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