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被風颳卷的民衆面面相覷。
剛剛,那是什麼?
皇宮之中,二皇子代爲主持朝政,仍有頑固的老臣不肯屈服,在政務上多有爲難。他摔了茶盞,眼神陰騭,面上笑容卻更盛。
近來常伴他身側的姚西湖心裏微微一抖,竟也有幾分害怕,“殿下?”
“沒事。”二皇子似自言自語地安撫她道,“再等一等,等到那個時候,看還有誰敢再與我作對。”
姚西湖知道皇帝的身體情況已經逐漸惡化,時間逼近,等待收穫的人反而容易越發不安,壓力如山而來,即便是趙元琊也開始精神疲憊。但時局不允許他停在這裏,他的情緒積壓的越厲害,精神就越緊繃,滾燙的火山之巖在山底涌動。
但——
原著中,蘇安然的存在就像定海神針,讓他在面對她時總能放鬆下來,緩解壓力。
姚西湖不敢相信,能夠在各方面幫他忙的自己,會比不上只知道喫喝玩樂的蘇安然,趙元琊現在的狀態,全然不像原著中那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主角。
她神色晦暗,道:“是,老皇帝一死,我們就都安全了。”
索性趙元琊此時無暇關注她的神色,只在她將話說的太直白難聽時輕哼了聲,但下一刻,嘴角牽了牽。
“走,我們去看看父皇。”
趙元琊對當今的感情十分複雜,皇帝不是不疼他,只不過既比不上對小兒子的縱容溺愛,也比不上對太子的悉心培養。即使是被一分爲三的父愛,也不是均等的,大塊的屬於太子,三皇子的也不薄,唯獨他是在皇帝分完之後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切下小小一牙給他,和分瓜似的。
帝王的那一點父愛,也不比瓜值錢。
趙元琊嗤笑。
因此要坐上這個位置,情愛都是虛無,野心和能力兼備就夠了。
病牀上年逾半百的老人,在短短的時間內褪去了素日紅光滿面,腹挎玉帶的模樣,因爲疾病纏身,呈現出枯瘦之相。他容色頹敗,看見趙元琊時,他伸出乾癟的手,“太……子……”
“父皇安心,就算太子趕不回來,也有我在。”
皇帝面露怒色,腮幫咬緊,“是你……逆、逆子……”他用力地蹦出幾個字後,虛弱地直喘氣。顯然,他已經知道二兒子在背地裏做了什麼。
趙元琊眼中戾色一閃而逝,慢慢地,他笑起來,“是我。父皇大限將至,這皇位能者居之,太子自己無能,被困在戰場上回不來,父皇又何必爲他可惜。”
皇帝被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趙元琊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他如脫水的魚一般面容紫脹,才慢條斯理地替他翻身拍背。
“滾……”皇帝從喉嚨中嘶咳出這個字。
趙元琊充耳不聞。
此時,小太監近來稟報諸位大臣求見皇帝,趙元琊揮了揮手,“讓他們進來。”小太監小心地偷覷皇帝,卻不敢無視二皇子的指令,還是退下了。
“父皇一定很好奇,他們來做什麼。”趙元琊噙笑道,“是兒子讓他們來的。父皇要擬旨傳位詔書,自是要有人起筆,有人作見證。”他野心畢露,再沒有半點掩飾的心思。
皇帝的視線從一個個大臣身上掃過,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重臣,甚至還有他倚重的心腹之臣。他閉了閉眼,生怕心緒起伏間讓這些人得逞,“你們,一個個……是想……逼死朕。”字裏行間,終究透出些許含怒的悲涼。
這些人各自神色不同,卻都避過了年邁的皇帝仍然鋒利如刀尖的威勢。
“……皇二字趙元琊,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乘大統……”
趙元琊着人專門將詔書內容念給皇帝聽,待最後一個話音落下,他對皇帝笑道:“請父皇用印。”
“趕得及嗎?”
身線流暢的跑車停在恢弘大氣的華美宮殿之前,艾貝從車中攬盡風景,別有一番滋味。
趙元琅凝視皇宮,黢黑瞳孔在陽光下劃過一道輕芒,“來得及。”
喪鐘未聞,百姓不見披麻戴孝,一切都還來得及。
“那就好。”
她駕馭跑車往後倒退了一段路,短暫的暫停後,跑車轟然開出,她按下車載音樂,震天動地的搖滾曲目與車一同咆哮出聲!
三皇子趙元瑛隨着車輛加速,渾身熱血,彷彿仍在戰場上廝殺!
“伴奏”三皇子哇哇直叫,“左邊小心,哇居然敢撲到車頂,不要命了嗎?”
“貝貝好棒!貝貝沖沖衝!”
彈幕中的人也開始計數:
[甩開士兵x7]
[士兵x11]
[士兵x35]
[啊剛剛那個擦到了!好險!]
[我他媽被三皇子笑死,人體彈幕嗎他是?!]
艾貝就像在玩一場賽車遊戲,踩油門,轉方向盤,換剎車,換檔,動作行雲流水,很快抓住破綻,甩開守軍絕塵而去。
趙元琅在晃動的車廂裏,凝視身邊的人,看見她雀躍的神色之後,微微一笑。
皇宮的道路平坦寬闊,可路的盡頭,卻是通天而上的丹陛。無暇白玉鋪成臺階,上面雕着象徵天子的飛龍。
不等趙元琅和趙元瑛說話,跑車馬達一轟,艾貝徑自開車直衝而上!
[啊啊啊啊好爽,這種將天子踩在腳下的感覺,啊我死了!!!!]
[貝貝太威風了我靠,我簡直不知道自己在玩飛車遊戲還是登基大典,總之好刺激——!]
宮室內,趙元琊正令人強壓着皇帝用印蓋章。
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皇帝親手所蓋下的印章也已經毫無意義,他卻偏偏享受於權力帶來的威勢,非要讓他的父皇親自“認可”詔書的存在。
皇帝一生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雙眼血紅,看他的樣子再無半點慈和,反倒像是在看滅門仇敵。
忽然間,“轟隆”聲震耳欲聾,如天邊雷劈。
皇帝迴光返照般大笑,“畜生,你如此行事……遲早遭天打雷劈!”
趙元琊撣了撣衣袖,“父皇說笑了,您這個位置也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我不過是效仿父皇罷了。哪怕有一天,我也落得父皇這樣的下場……”他挑了挑脣角,“我至少能比父皇——輸得起。”
話音落地,門外尖叫四起,有一龐然大物衝破了殿門,闖進了內殿!
鉅變突生,殿內人的心臟幾乎停跳,只能駭然看着災難降臨。
就在跑車即將撞上某位大臣之時,急剎車的刺耳噪音驟響,在對方方寸之外停了下來。那位年紀尚輕,因鑽營上位的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約莫有片刻的停頓,殿中寂靜,只聞到一股尿騷味,從那位臣子身上傳出。
車門打開,有人走下了車。
趙元琊怔然之間,目露驚色,“趙元琅?!”
其他人一瞬間腿都軟了,壓着皇帝拿玉璽的人手一鬆,傳國玉璽就這麼砸在地上。
太子居然活着回來了,不僅如此,從戰場到都城距離遙遠,太子竟能在短短几天時間之內抵達回城,從天而降——
“這、這難道是天上的神獸。”
“太子纔是天命所歸……”
大臣們失神喃喃。
此刻,他們對太子的仰望達到了最高點,即使上一秒他們還是二皇子的人,也不妨礙他們“順應天命”,倒戈臣服於天命之子。
就連趙元琊都有一剎的心灰意冷,不知道從前做的那些事究竟有何意義。
“這不是神獸!”旁邊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刺破了衆人的耳膜,也喚回了趙元琊的神志。姚西湖在看到跑車出現時,表情就有些扭曲,“這就是車,普通的代步工具而已。”
這時,另一道車門打開,艾貝從車上走下來。
她穿着啊短袖熱褲,縱然外面罩了件遮陽的白衫,對古人來說也相當暴露,在一羣遮得嚴嚴實實的古人面前,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參觀古裝影視城的遊客。
“艾、貝。”姚西湖盯着她的臉,咬牙出聲。
她的直播間裏彈幕瘋狂跳動,她卻無心去管,只死死地看着眼前之人。
“咦?”艾貝這纔看見她,和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裏?還用這張臉——”姚西湖頭疼欲裂,“你不是蘇安然?!”
艾貝輕歪腦袋,“我當然不是蘇安然,我是——”
“木小溪。”
姚西湖已經從忽略的線頭中理出了思路,終於明白自己被耍了,徹徹底底的,被耍了!
“你是木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