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你那位搭檔兔子?他怎麼了?”伊澤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兔子大概就是遊樂園的那位兔子先生,對方確實很詭異。
範妮沒說話,但鎖緊不放的眉頭似乎也在想奧特這句話的意義。
“啪”地一聲清脆響亮,艾貝一隻手拍在奧特的臉上,將他的臉擋了回去:“笑得太難看了。”
“……”
奧特臉上滲人的笑不變,哪怕他撕扯開來的嘴角,教人看得牙筋發酸。她的手拿開以後,他的視線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就憑其他兩個蠢貨,連你幹了什麼都不知道,你不是想讓他們兩個幫你解決問題吧?”
“原來你在這裏忍辱負重,就是爲了轉移我們的視線哦?”艾貝問他。
他的眼神傲然,輕輕一掃她,就像在說“當然了”。
“那你現在應該已經後悔了吧。”
“……”
奧特想起一路來的經歷,張狂的表情終於收斂了三分。他嘶啞的聲調裏不免帶上了火氣,執着地盯着她:“喂,你別逃啊。沒了這顆棋,你想做的事就做不成了吧?”
“我想做的事,我想做什麼事?”
艾貝慢慢地將這句問話吐出口,發現了他眼神裏細微的變化,她笑了,“原來你也不知道。”
“……”
“倒是你。你說掌握了兔子先生這顆棋,究竟是說你一開始就將他招攬到了陣營裏,還是現在呢?不會是一開始,因爲執政官a,哦,就是我們給你那位隊友標記的稱呼,你的是執政官b哦。我在酒吧見到他的時候,他和兔子先生有過一次對視,他顯然不認識他。從當時他的神情來看,也許還在直播間與觀衆腹誹,因爲兔子先生的眼神實在太火熱了。這位執政官a先生,看來不知道兔子先生就是他的任務目標呢。”
奧特的眼神微變。
因爲她提到了“任務目標”。
“從後來的結果——也就是執政官a先生並非真正的執政官來看,酒吧像是一個陷阱,誘導我們攻擊方的人去找到你們,確認‘眼睛手術’的信息,但其實,他真正要做的事是找到一個人。找到一個,能夠左右你們佈局的人。”
伊澤有些費解:“左右他們佈局的人?”
“嗯,我們會下意識地遵循攻擊方的思維,哪怕是防守方的觀衆也一樣,想的都是怎麼破解他們佈下的局。可是我記得你說過,防守方除了被動等待攻擊方的破解,也有能夠結束棋局的條件,只是需要多個回合的時間,多個回合……大家漸漸就把它忘了,你忘了,他們也忘了,但防守方的人可不會忘。”
“你也沒忘……”伊澤忍不住說。
艾貝眨眼,“我不會玩這個遊戲,當然什麼線索都要認真記清楚了。”好像全憑自己的勤懇努力在破解棋
局一般。
觀衆這才恍然間想起,這是她第一次玩plot&chess。
從上一個回合開始,幾乎沒人在稱呼她爲“小主播”,倒是涌出了許多人稱呼她爲“那個武力值高得變態的主播”。
“所以那位兔子先生就是那個左右他們棋局的人?”伊澤聽得越來越糊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他能怎麼左右?”
“那就要把幾個信息都連起來了。市政廳、武器研究院、富商,還有上帝的使者,把這幾個名詞列在一起,如果讓你寫一個故事,你會寫出什麼?”--
伊澤的腦子裏彷彿有靈光一閃而過,只是閃得太快,全然沒機會抓住。
“很簡單哦,不要想的太複雜,普通人的思路就是貪污**、官商勾結、和平與戰爭。他們其實在背景佈局上沒有什麼新意的。故事想好以後,線索信息會幫你驗證你所想到的故事的正確性,你再去找他們計劃中的漏洞,也就不難了。”她說完之後,看着還在頭痛的伊澤,想了想道,“伊伊你真的理解不了的話也沒有關係。”
伊澤:那個寵物一樣的叫法果然不是錯覺。
但他理解了艾貝的思路與做法。她和範妮不一樣,範妮是從每一個細節線索中去推測背後的深意,就像揪住每一根毛線的頭,直到發現它是斷開的線,又或者它確實連接着那個謎團,再將正確地信息拼湊到一起。但這樣做耗費時間,也容易被敵方故意扔出的錯誤信息所誤導。而艾貝一開始就轉換了自己的視角,通過簡單的關鍵詞,以藍方的角度去模擬棋盤佈置,再通過棋子變化更改棋局模板。這樣做對大局看得更加清晰,也易於找到棋盤中的內在聯繫。
話雖如此,還是那句話,要做到實在太難了。
艾貝的解釋很任性,想到哪裏就拐到哪裏,乍一聽很混亂,仔細將線抽出來,就會發現她對所有事物可怕的清晰認知。
“哈。”奧特下顎微揚,狂妄依舊:“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他現在在我手上,無論你需要他做什麼都已經失敗了。”
“是嗎?”
艾貝突然從懷裏拿出了一份油墨刊印的報紙,正是伊澤以爲她要拿來打發時間的,從富商家的庭院信箱裏取出的那份
普通報紙。她無視房間裏的氣氛,打開來看了起來。
範妮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你這是……”
“啊,我在看這個。”
她將報紙攤開放在地上,方便衆人閱覽。細白的手指翻過了政治版面、娛樂版面,來到了民生板塊,一路往下劃,停在b一個求助信息欄上。那上面寫着“尋人啓事”。
將它每一行的第一個字連起來,就能看到“我找到了”四個字。
“
這是我和兔子先生商量的一個聯絡暗號。”她一擡頭就看見大家臉上難以言喻的表情,她彷彿毫無所覺,“書上看到的一種復古的聯絡方法,但很有趣哦,兔子先生也很喜歡。”
“我要他做的事,他已經完成了。”
艾貝將伊澤單獨拉到房門外。首富不愧爲首富,走廊上的裝修極盡奢華,掛的畫上都灑着金箔,看上金燦燦的滿是財氣。艾貝託着腮看畫,彷彿在牙疼。
伊澤帶上了門,問她“怎麼了”。
“兔子先生被抓住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這裏別動,看好裏面的人。”
伊澤一愣,“你不是說已經完成了?”
“騙他的。找到了只代表他找到了我要的東西,但不代表我們拿到了,也不代表這些東西已經被利用起來了。”她繼續“牙疼”道。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伊澤第一次看見艾貝神情不虞。
他有些愧疚自己沒幫上忙,但從奧特和艾貝開始對話以後,他腦內的棋盤就如同被人掀翻了,不但有人在上面重新擺了一局,雙方執棋手都在迅速落子,速度快得他看不清。
“你要怎麼找?”--
“這個。”艾貝仍舊指了下報紙,“重點是刊登日期,”
伊澤仔細一看,才突然發覺這個座標有些不對,“日期是未來的某一天?這是……”
他對數字比較敏感,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月、日代表了城市的座標。這是你給我的靈感哦。”伊澤總是以遊戲的角度給她講解這個世界,所以她就給城市標了一個簡單的座標方位。因爲年月日的數字限制,數字劃出的區域範圍較大,並不精準,但對艾貝來說找到不難。
但——
伊澤對她吸取知識的能力感到相當佩服,他還記得她最初進入世界懵懂無知的樣子。
可是幾乎是第一個回合結束,她就提出了“棋局世界進度條”的概念。他受她啓發,做了具體的數字測算研究,大致研究出了觸發什麼樣的事件會得到進度條上漲的百分比數目,這個測算當然還十分粗糙,但至少有一個相對直觀的回合制內的時間概念。
也因此,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控制面板上的“進度條”,提醒她:
“馬上就要進行下一輪投票了。”
如果富商是目標人物,刺殺富商無疑會產生重大影響,即使失敗了,對進度條也是一個不小的刺激。
目前艾貝的支持率明顯比範妮要高,但她平白消耗了關鍵武器的事,經過範妮的提醒,再一次喚醒了觀衆。除非艾貝所說的武器真的可以殺死目標人物,否則一旦陷入僵局,就很有可能觸怒觀衆,他們可能會報復性投票給範妮,即使範妮遠不如她。
她分析了許多關於兔子先生的事,卻始終沒有提到她原來提到過的武器究竟在哪裏。
伊澤不得不代觀衆問一句:“你的武器究竟是什麼?”
艾貝望着他,回問道:“你覺得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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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難倒伊澤了,他將他蒐羅到的這個世界破壞力強的武器都問了一遍,得到的都是搖頭的答案。最後他氣喘吁吁地投降:“我猜不到了,不會是毒藥吧?!”
“武器一定得是實體嗎?”
伊澤:“……”
艾貝將手中攤開的報紙,舉到了身前,認真地看着他,像看一個可愛的傻瓜:“有一種武器,叫做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