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倒是明媚,照得那雪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晌午燕王府裏有家宴,殷蕙、魏曕提前抱着衡哥兒來到了勤政殿側殿。
衡哥兒十個月大了,不但爬得飛快,還能扶着東西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手腳越靈活,小傢伙越不安分,纔在乳母懷裏坐了一會兒,就哼唧着要下地活動,乳母只好彎着腰跟着他走,雙手架着衡哥兒的腋窩。
衡哥兒漫無目的地轉了一會兒,忽然有了目標,開始挨個去看側殿裏坐着的人來。
從徐清婉、紀纖纖、殷蕙看到魏杉、魏楹兩個姑娘,再從世子爺魏暘、二爺魏昳、親爹魏曕看到四爺、五爺兩個少年郎。
大郎、二郎都不摻和,三郎興高采烈地跟着五郎一起逛,四郎則賴在乳母懷裏,對小五弟的巡視毫無興趣。
“五郎真愛笑,性子也外向,誰能猜到他是三弟的孩子。”
魏昳被五郎逗得直樂,隨口道。
魏曕斜了他一眼,若論愛笑,魏昳最愛笑,難道衡哥兒就該是魏昳的骨肉?
魏昳本就好色,再說這種話,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在拐着彎佔殷氏的便宜。
不過,在場的也就他想多了,世子爺魏暘就沒有想歪,微笑道:“應該是隨了三弟妹。”
魏曕頓時看他的笑容也覺得刺眼起來,大哥怎麼知道殷氏愛笑,難道大哥經常窺視殷氏?
“抱!”
逛到五爺面前的衡哥兒忽然又往回走,最後清晰地叫了一聲,撲向爹爹的懷裏。
魏曕脣角微揚,將兒子放到腿上抱着。
魏昳:“瞧瞧,三弟果然外冷內熱,五郎不怕他,說明三弟平時沒少逗五郎。”
魏曕並未否認。
這時,燕王、徐王妃並肩走了過來,後面跟着李側妃等四個妾室。
衆人起身相迎,魏曕也及時將衡哥兒還給了乳母。
三郎早就跑回徐清婉身後了。
於是,只剩衡哥兒與乳母站在幾位爺這邊,衡哥兒還在扭來扭去,想脫離乳母的懷抱。
燕王笑道:“五郎在鬧什麼?”
魏曕解釋道:“能走了,就不肯讓人抱了。”
燕王眉峯一挑:“這麼快就會走了?放下來我看看。”
燕王是個大忙人,偶爾纔會分點心思在孫子上,家裏的幾個孫子在他眼中都像地裏的蘿蔔,隔一陣子不見,蘿蔔頭們就變了一個樣。
衡哥兒小蘿蔔就被乳母放了下來,乳母還是在後面扶着他,本以爲衡哥兒還會去找三爺,沒想到衡哥兒四處看看,竟然帶着乳母朝燕王走去。
乳母來不及思索,已經下意識地跟着了。
轉瞬之間,衡哥兒就來到了燕王面前,小胖手往燕王膝蓋上一放,燕王也配合孫子,將小傢伙抱了起來。
衡哥兒討人喜歡不假,但大家也都看出來了,燕王似乎格外疼愛衡哥兒。
李側妃看看自家的二郎、四郎,酸溜溜地開口了:“都說幺兒招人疼,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從大郎到四郎,哪個叫您如此稀罕過。”
燕王一心逗衡哥兒,沒理她。
李側妃再看看膽大包天敢拉燕王鬍子的衡哥兒,笑了笑,對衡哥兒道:“五郎好好珍惜這段時間吧,再有幾個月你可能又要多個弟弟了,到時候咱們家幺孫就換人嘍。”
子孫昌盛,燕王心情更上一層樓。
魏昳儘量縮着脖子,很怕父王又注意到四郎的孱弱。
幸好,今日燕王並沒有找他的茬。
喫喫喝喝的,這場家宴持續了快一個時辰。
散席後,魏曕幾房一起朝東六所走。
紀纖纖挨着殷蕙,好像她與殷蕙很親密一樣,打聽道:“三弟妹平時都是怎麼照顧五郎的,瞧五郎那小胳膊,都快比我們四郎的腿還要粗了,我可真是羨慕,你給我支支招,我好早點把四郎養胖起來。”
殷蕙笑道:“二嫂比我先生幾年,您把二郎養得那麼好,莊姐兒也白白胖胖的,我可不敢班門弄斧。”
紀纖纖意味深長地看着殷蕙。
經過這一連串的試探,她算是明白了,殷氏果然城府深沉,先前的卑怯都是裝的而已。
“看你說的,我雖然長你幾歲,但也都是白長了,還不如你會教孩子,瞧瞧父王多喜歡五郎,都把大郎比了下去。”
殷蕙再次欽佩起紀纖纖的挑事功夫,總能想辦法用她擠兌徐清婉。
“二嫂說笑了,五郎現在還小,能靠笑臉討父王喜歡,等他再大幾歲,調皮搗蛋不好好讀書,遲早也要被父王責罰,若五郎能有大郎的一半聰敏懂事,我都滿足。”
殷蕙慚愧地道,而且她說的也是實話,論沉穩懂事,大郎一直都是小兄弟幾個當中的翹楚。
徐清婉始終保持微笑旁聽,殷蕙說完,她下意識地看向走在魏暘身後的大郎,眼中露出自豪來。
她確實不夠美貌,但論相夫教子,紀氏、殷氏加起來也比不過她。
念頭至此,徐清婉又對孟姨娘腹中的孩子釋懷了,就算孟姨娘真生出了六郎又如何,一個歌姬的兒子,再怎麼折騰也越不過她的兩個兒子。
終於到了東六所,幾房人各回各的院子。
魏曕與殷蕙一起進了內室。
宅大人多,一會兒提防這個搬弄是非,一會兒提防那個話裏藏刀,更要隨時準備應對燕王,家宴總是耗人心神,連魏曕的眉宇間都露出了疲色。
殷蕙先服侍他洗臉更衣。
等殷蕙爬上./牀,就見魏曕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
殷蕙這會兒也只想好好歇個晌。
“衡哥兒越來越大,你要時常告誡乳母,不得大意。”
男人突然開口,殷蕙聽得脊背發寒,魏曕是擔心有人眼紅衡哥兒得寵,可能會陷害衡哥兒?
殷蕙下意識地去想那十年。
衡哥兒在這個月份時也愛笑的,後來,因爲馮騰父子的事,燕王遷怒魏曕,連帶着對衡哥兒也沒有什麼關心之舉,不但沒有在這場家宴上抱衡哥兒,甚至三月裏衡哥兒慶週歲時,不巧趕上燕王犯了牙疼看誰煩誰,澄心堂都沒有大辦週歲宴。
那一日,魏曕的臉比凍了千年的冰還要冷。
他自己遇冷就算了,兒子最重要的週歲宴也沒能看到祖父,二房的四郎慶周時父王都去喫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