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頭罵累了,自己也氣得夠嗆。

    他穿上宋大牛給他撿回來的布鞋,拿出菸袋,猛抽了好幾口煙。

    歇息了會,才又繼續罵道。

    “劉氏,你的心真他媽狠,就沒見過你這樣當孃的,偏心都偏得沒邊了。”

    “想死是吧?想死回去死,回宋家莊死去,別死在外面,丟人現眼的東西。”

    “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回去,想咋死隨你的便。”

    “你要是不想和我過,就直說,以後你就和你那寶貝兒子過去。”

    “正好,今天他們哥幾個都在這,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是想離,還是想和老二過去。”

    宋從富見他爹真的生氣了,還說讓他娘去死,忙着急的道。

    “爹,娘只是一時糊塗,纔要尋死的,她也是爲了我好。”

    他爹可輕易不發火,一旦發火那就是來真的。

    爹讓他娘去死,還說要離婚,那八成他真會這麼幹。

    娘死了,或者離了,以後誰疼他,誰貼補他?

    “哼,別叫我爹,我沒你這個兒子,狗孃養的。”

    “她糊塗?她咋糊塗的,還不是你攛掇的?”

    “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啊?哼,就你這樣的,還妄想來京都老四廠裏上班,咋不美死你啊?”

    “你乾脆和你娘一起死去,正好你娘倆還有個伴。”

    宋老頭越說越氣,彎腰又脫下自己腳下的一隻布鞋。

    衝到宋從富跟前,劈頭蓋臉的就抽了起來。

    邊抽還邊罵“你個小畜生,我讓你不幹人事,我讓你在那白日做夢。”

    “我咋生了你這個王八蛋啊,幹啥啥不行,喫啥啥不剩,天天淨想美事。”

    宋老頭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全發到了宋從富身上。

    當着孩子們的面,他不好揍劉氏,但兒子是他生的,他可以揍。

    宋從富被抽得抱頭鼠竄,哇哇直叫,“娘,救我啊,快救我,我爹要打死我了。”

    劉氏想救,可她自己也被布鞋砸了兩下,臉上現在還疼。

    再扭頭看了看宋老頭那副兇狠的樣子,她縮了縮脖子,終究還是沒吭聲。

    她怕下一個被暴揍的就是她自己。

    屋裏的人,誰也沒吭聲,誰也沒動。

    空氣裏只有宋老頭的叫罵聲,宋從富的哭喊聲,和布鞋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老頭子正在氣頭上,他們也不知道該咋勸。

    或者說壓根不想勸。

    特別是宋從安,這要不是他二哥,而是他弟的話,他早拉出去揍了一頓。

    好半天,宋老頭才氣喘吁吁的放下了布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打累了,他真的打累了。

    “爹,你歇會,喝點水。”宋從安及時的遞了一杯水給他爹。

    “唉,老了。”宋老頭嘆息一聲,接過水杯,仰頭就往嘴裏灌。

    老了,也沒力氣了,這要是年輕的時候,非抽死這小畜生。

    沒一會,春花端着兩碗麪條走了進來。

    聞見面香,宋老頭不想罵,也不想打了。

    他餓了。

    他和宋大牛是真的餓了。

    在火車上,他們不捨得買喫的。

    走的匆忙,又沒帶乾糧,下了火車,還走了半天走。

    好幾頓沒喫飯,現在是又累又餓。

    兩人狼吞虎嚥的喫完了麪條,抹了抹嘴,才覺得舒服點。

    等他們歇息了一會,宋從安才說道,“爹,大哥,很晚了,我送你們去招待所住吧,有啥事,咱明天再說。”.七

    “好,免得打擾孩子們休息,咦,我大孫子呢?”宋老頭的氣,這會消了不少,才發現不見孩子們。

    “爹,他們困了,已經睡下了,明天你來家裏再看。”林希說道。

    對於這個公公,她是沒話說的。

    明事理,拎得清。

    她剛去看了下,錢大娘怕外面的動靜太大,嚇着孩子們,早就哄着他們睡下了。

    孩子們今晚,是真的沒法來見他這個爺爺,而不是她的搪塞之詞。

    “老四家的,對不住了,給你們添麻煩了。”見林希答話,宋老頭愧疚的道。

    這老婆子,不惜千里跑過來,定是給老四兩口子惹了很多麻煩。

    都是自己的錯。

    娶妻娶賢,自己沒能娶個賢惠的妻子,給孩子們淨添亂了。

    “爹,你先去歇着吧,有啥事,咱明天再說。”林希說道。

    劉氏確實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也不好說瞎話,“沒添麻煩,你不用對不起。”

    “好,今天很晚了,明天我再來看他們。”宋老頭起身,拎着菸袋,跟着宋從安往外走。

    宋大牛也結束了和春花的談話,跟着一起往外走。

    “你倆還不走,等着擡你啊?”走到門口,宋老頭又回頭衝劉氏和宋從富道。

    劉氏母子二人趕緊起身,跟着一起往外走。

    宋從安給他爹和大哥安排住的地方,還是劉氏她們住的那個招待所。

    大家住在一起,有啥事也方便些。

    等宋從安回來時,春花和錢大娘已經回屋睡下了。

    林希正躺在炕上看書,見他進屋,放下書,問道,“回來了?”

    “嗯,媳婦,你咋還沒睡啊?”宋從安脫鞋,爬上炕。

    “等你,咋回來這麼晚?”林希往他身邊挪了下,問道。

    “和爹,大哥一起聊了會。”宋從安伸手,摟着媳婦,頭放在她肩膀上,說道。

    林希知道他心情不好,反手抱着他,用手拍着他的後背,無聲安慰着。

    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聲的擁抱在一起。

    良久,林希才輕聲問道,“你怪我嗎?”

    她想知道,宋從安心裏的想法。

    那畢竟是他的娘,生他養他的親孃。

    自己那麼對她,他真的不怨恨自己嗎?

    “想啥呢?我咋會怪你啊。”宋從安輕笑,揉着她的腦袋道,“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摟着媳婦半天,他的心裏好受了許多。

    媳婦也是爲了幫自己,自己咋能怪她啊?

    他娘那麼能鬧,那麼能作,還動不動想以死相逼。

    可她體會過死的滋味嗎?

    沒有。

    只有讓她深刻體會過,讓她感受下死亡的恐懼,她纔不敢再輕易拿死來逼人。

    再說,自己就在那站着,還能真讓她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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