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家丁只能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燭光愈發熹微,這裏面的空氣愈來愈少。
“王爺,”她回頭,把蕭清墨的手捏的更緊,“若是不適,定要告訴我。”
說罷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蕭清墨嘴角勾起笑,如此倒也不錯。
走了約摸一刻鐘,燭火漸漸大了起來。
或許是走得太過專心。
一滴滾燙的蠟油滴落在姜靜姝的手上。
疼得她一瑟縮。
不動神色地弄開之後,她忍着痛意繼續向前。
“此物放在這裏,可否安全?”
一個模糊的聲音傳過來,姜靜姝回頭老向蕭清墨。
後者搖搖頭,而後頓了一下,把身後的家丁看了一眼。
家丁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姜靜姝貼在牆壁上,聽着隔壁傳來的聲音。
“無妨,反正是假的,誰會信呢?”
“說的也是。那丞相爲何還留着呢?”
姜靜姝眉頭一皺,果然是丞相。
看來這裏就是丞相的密室了。
“做人嘛,怎麼能不留些上位者的把柄呢?
你看當年那些老臣,哪些不是死的死,貶的貶。
我能做到如今這位置,也算是踩着他們的骨頭往上爬。
萬一某日皇上看我不順眼,或者當年的事情讓他不高興。
一道指令下來要我的命。”
說到此處,丞相嘿嘿笑了兩聲,“那我不得找一些活下去的條件?”
這是在說皇上即位一事,姜靜姝看向蕭清墨,這個同皇位有些千絲萬縷聯繫的人。
蕭清墨也看向她,眼中並無什麼情緒。
甚至平靜得如同一汪泉水。
之所以是泉水,是因爲他眼中的情意盪漾。
姜靜姝有些哽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做何感想。
自己算不算一定意義上的紅顏禍水呢。
此時,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丞相大人好計謀,身後的路都已經鋪好了。”另一個人奉承道,“只是,當年的事,下官尚不清楚。恐怕不知該如何同丞相一道。”
這不就是變相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以此試探丞相的誠意。
姜靜姝有些疑惑,丞相究竟要和誰合作呢?
“此事說來話長,想必你也知道了,太子在皇上藥中動了些手腳,否則依照皇上這整日不諳朝事的懶散性子。
怎麼可能會患上如此嚴重的病,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
丞相的話中滿是諷刺。
然而還沒完,這番話似是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他繼續道:“不過嘛,因果報應。這老子做過的事,終究會從兒子身上得到報應。
既然皇上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傷天害理的事,就不怕鬼敲門,雷來劈。”
此話姜靜姝算是明白了,先皇因病去世,也是被當今皇上動了手腳。
姜靜姝忍不住握了握手,卻不小心捏到了方纔蠟油燙出的水泡。
她眉頭緊蹙。
“當年父皇駕崩,朝中大臣皆是對此疑惑萬分,然而當時內憂外患,尚未來得及調查真相,就被迫同外敵相爭。”
蕭清墨平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姜靜姝回過頭,蕭清墨神色淺淡,並無什麼十分哀傷的情緒。
“後來呢?”
蕭清墨看着姜靜姝,認真道:“外患之憂解除後,便是我同皇兄相爭。
最後一句話,蕭清墨說的極其苦澀與無奈。
不了了之的背後是什麼?
以蕭清墨當年的能力,能查出真相已然不易。
這背後所經歷的遭遇,以及……
他的舊疾。
姜靜姝的心沉了下來。
“你那時……不過十五歲。”
蕭清墨十五歲時,是個傲氣十足,意氣風發的少年。
既承業於先皇,又深得民心。
然而有人故意挑撥,朝中上下,一時對於立他爲儲君的呼聲愈來愈高。
因而身爲親生兄弟的當今聖上,眼紅不已。
然而卻也因爲少年人的耿直與凜然,蕭清墨根本就不屑於同羣臣攀關係。
那時候的蕭清墨,孤立無援,以少年人的身軀,對抗着兄長的施壓。
後來一切歸於平靜,哥哥成爲了萬人跪拜的皇帝。
弟弟成爲了遠離京城的親王。
如今再看蕭清墨,姜靜姝找不出一點當初那個少年的影子。
姜靜姝眼神流露得太過明顯,蕭清墨看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淡然一笑,“怎麼了,心疼我?”
姜靜姝看着他,輕聲道:“不心疼。”
然而語氣卻是輕柔無比。
蕭清墨揉了揉她的頭髮,“十五歲,已經不小了。換做女子,已經及笄成人了。”
蕭清墨永遠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無論什麼樣的事,都彷彿不放在心上。
前世自己從未刻意關注過這個王爺。
知曉得爲數不多的,便是同蕭慎遠不和。
以及那名動天下的才情與相貌。
前世他們擦肩而過時,姜靜姝只覺得這個王爺身上滿是憂傷。
如今看來,經歷過奪帝之爭,失去了手足的蕭清墨,又怎麼能開心得起來呢?
那邊的對話沒有結束,那人顯然是個十分不明狀況的。
忍不住再次問道:“太子既然已經是儲君了,爲何還要陷害皇上,這上位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丞相似是有些厭煩了,語氣有些不悅。
看來是個職務低下卻重要的人,否則丞相不會如此沒有耐心。
“你可別忘了還有三皇子蕭慎昭。”
“那三皇子,不是人淡如菊,最是厭惡朝堂之爭麼?我瞧他連上朝都極少來。”
“哼,他背後站着的,可是晉王。”
“晉王?!”那人驚呼,而後壓低了聲音,“晉王莫不是還要……推翻王位?”
“最不能掉以輕心的,就是晉王。否則你以爲太子爲何如此忌憚他。”
“可是,都五年了,晉王貌似沒有任何動作,況且爲了凜朝也是盡心盡力,這……”
“愚蠢!什麼叫做韜光養晦?幾個月前你如此說,還有五分可信。
這段時日來,皇上對晉王如此聽從的態度,就該察覺出一二。
說來好笑,皇上這父子二人,都是如此忌憚晉王。
偏生晉王還能活得如此瀟灑,太妃在,誰也動不得。”
那人或許是腦子有些好使,也或許是想快刀斬亂麻,忽略了前面的話,直接開口道:“殺了太妃,不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人果真是愚蠢,姜靜姝暗道。
蕭清墨此時在一旁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