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選擇——”崔銀起卡住了,“第一,我沒有和人家在一起,我也沒選擇她。第二,就算我的選擇了,那也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我。”
崔銀起說話可真無情啊。
董婧婧被塞進了駕駛座,還是不依不饒地抓着他的袖子,“我不管!我要在這裏買套房子住下,我也要天天陪着你!”
“你大小姐脾氣上來了,是要讓所有人都哄着你嗎?”
崔銀起說,“你愛在哪買在哪買,跟我沒關係!”
說完這個,崔銀起撒手就丟下她,去找鍾繾綣的身影了。
看着崔銀起離開的樣子,董婧婧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緊了方向盤,就彷彿在企圖扼住什麼人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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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繾綣一個人在海邊散步,回想起剛纔董婧婧從車上下來氣勢洶洶質問她的模樣,女人不由得想笑。
自嘲地笑了笑,她是在笑話自己。
怎麼那一會,就慌了呢。
明明經歷過這麼多大風大浪了,卻還是會在面對董婧婧的時候慌了神,不知道如何面對。
或許她不知道如何面對的,不是董婧婧,是崔銀起。
嘆了口氣,鍾繾綣蹲下來,在海邊撿起了一枚貝殼,這貝殼是被海浪帶到海岸邊的,鍾繾綣將它撿起來的時候,它周身還帶着些許泥沙,於是她又將它放回了正好打回來的浪裏沖洗了一下,再度舉起來的那一刻,貝殼便被沖刷得發亮,是一枚潔白無垢的貝殼。
太漂亮了。
若是自己也像這枚貝殼一樣純潔無瑕就好了。
可惜自己的身體太骯髒了。
進入大海的時候,是不是也能好好地把自己過去的齷齪洗乾淨呢?
鍾繾綣好想跳進海里啊。
大海太迷人了,有一種誘惑着她深入的錯覺。
深不見底,又曖昧朦朧,潛藏着危機,彷彿在邀請她。
她踩着海水往裏走,就在這個時候,一條手臂從背後伸出來,一把將她拽住,鍾繾綣錯愕回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怎麼能一個人走這麼深!”
賀誅的臉上掛着汗,“你是想自殺嗎!我看你越走越深了!”
“我……”鍾繾綣猛地打了一個激靈,終於回神,才發現自己剛纔是被大海誘惑了,盯着海洋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想要往裏走……往裏走……
回過神來的時候,海水已經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方。
賀誅拽着她的胳膊,滿臉寫着憤怒與驚慌,“瘋了嗎鍾繾綣!”
鍾繾綣抿脣,隔了一會才說,“我剛……失神了。”
“你遇到什麼事了嗎?”賀誅拽着她往回走,海水被兩個人分割開一道波紋,但是這存在過的痕跡又頃刻間被重新覆蓋上來的海水吞沒。
好冷啊,鍾繾綣想。
她看着賀誅拉着她往回走的背影,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他死死攥在手裏,可是爲什麼。
賀誅,你和海一樣冷。
被賀誅帶回了沙灘邊,鍾繾綣這才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在住院嗎?”
“我……閒着沒事也來海邊走走,正好看見你在。”
看着鍾繾綣眼神茫然地一步一步走進海里的時候,賀誅心跳都要暫停了!
沒想到鍾繾綣苦笑了一下說,“沒有,不過多謝你,我散會步,就得回去了。”
賀誅拽着她沒鬆手,“鍾繾綣,你剛纔真不是想尋死吧。”
鍾繾綣搖搖頭,“怎麼會呢,我可是在努力活下去。”
不知爲何,聽她說這個,賀誅心如刀割。
他如今已經無法面對鍾繾綣了,因爲過去他傷她傷得,肆無忌憚。
鍾繾綣倘若真的想尋死,那必定是賀誅逼的。
身爲罪魁禍首的他,根本沒資格關心她。
賀誅鬆開了鍾繾綣的手,“你以後別一個人來海邊,大海很漂亮,也很危險。”
鍾繾綣點頭,“你病好些了嗎?”
“退燒了。”賀誅說,“鍾繾綣,病好了你會趕我回去嗎?”
鍾繾綣沒說話,隔了好一會才淡淡地說,“回去吧賀誅。”
“我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賀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讓鍾繾綣驚了一下。
機會?
什麼機會,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機會?
賀誅張了張嘴巴,沒把自己剩下的話說出口,“我不會走的,鍾繾綣,我會在這裏一直住着,我每天都會來找你,一直到你願意……願意再給我個機會爲止。”
鍾繾綣聽見,噗嗤笑了一聲。
賀誅,你過去不是這樣的。
她回頭,眼睛微紅,“不要做無用功。”
“都還沒有開始,你怎麼知道是無用功?”
賀誅聽她這麼說,心像是被人對半挖開了似的,難受極了,“別拒絕我了,鍾繾綣。”
鍾繾綣沉默,將賀誅一個人遠遠甩在了後面,走到了沙灘的安全線邊上,跨過安全線,她發現不遠處赫然站着一抹身影。
崔銀起。
鍾繾綣一怔,想打招呼,竟不知從何說起。
崔銀起倒是主動開口了,迎着海風,海邊棕櫚樹的倒影被吹得凌亂,倒影在他臉上光影交錯,男人正用一雙清冷的眼睛注視着她,說道,“是賀誅陪你散步的嗎?”
鍾繾綣攥了攥手指。
“你和賀誅聊得怎麼樣。”
崔銀起見鍾繾綣不說話,又補了一句,“對他舊情復燃了嗎?”
聽見這話,鍾繾綣擡頭用力地看着她,和他對視。
崔銀起想說什麼,最後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他的嗓子啞下來了,“我和董婧婧的關係,不是你想象得那樣。她今天對你如此無禮,我替她向你道歉,她被家裏人寵壞了,性格有些惡劣。”
鍾繾綣聽完崔銀起說的,只是輕聲道,“沒關係,我不在意這些。”
崔銀起上前一步,“鍾繾綣你——”
話音未落,看見鍾繾綣有一隻手一直背在身後。
剛纔賀誅牽的,也不過是另一隻手。
崔銀起將她那隻藏起來的手從她背後揪出來,不顧鍾繾綣的反抗,只見她那隻手裏正死死攥着一枚貝殼,潔白的貝殼堅硬又鋒利,像是從來不會屈服的人身上最硬的一塊骨頭,而此時此刻,這枚骨頭正被鍾繾綣死死攥在掌心,因爲攥得太過用力,鋒利的邊緣將她的掌心磨出了血。
細細的血絲沿着貝殼的紋路開出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