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子桑安排,搗藥煉丹的仙童修士都應該按部就班地做事,這幾日卻都三天兩頭偷摸着往莊楮墨那跑,不是送藥,就是送各種莊楮墨其實根本用不上的日用品。
好在顧羽觴一直擋在門外,他們都不敢進屋,但能隔着門看一眼也滿心歡喜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不知道哪個仙童修士散佈消息說,吳寧仙主的轉世來了。
沒錯,他們都是奔着一睹傳說中的吳寧真容而來。
而這位假仙主,此時此刻正坐在椅子上長吁短嘆。
顧羽觴嚇走了一波又一波仙童修士,也進了屋子,這時候的莊楮墨已經換上了風缺爲他準備的衣服。
只見一套青紗袍子掛在一個莊楮墨身上,絛子繫到底了還滿,如孑然一渺霧氣,無風自扶搖,飄然若舉仙,瞳光渺渺似銀漢撒進奔浪,掬滄海於一握,蛾眉微蹙令人憐斷腸,漫啓朱脣不需言,自是仙音洗耳聲。
這樣的相貌,生在凡間,任誰見了都會不敢直視,兩腿一軟下跪求饒,唯恐驚擾到上仙。
顧羽觴雖然老說風缺的不是,但在選衣服的品味上,風缺倒還真是無可挑剔。
儘管在顧羽觴看來莊楮墨穿什麼都好,甚至於什麼都不穿也是好看,但現在這裏人太多了,還是穿着更好。
莊楮墨對於顧羽觴的迷思完全沒有察覺,依舊長吁短嘆。
他快瘋了,一切都和莊楮墨想的完全不一樣。
莊楮墨怎麼都沒想到,太虛宮確實實至名歸,又大、又空虛。
好不容易硬拉着顧羽觴陪着往各房裏亂竄,結果看到除了一羣老頭在煉丹,小孩在搗藥,就是一羣小孩在煉丹,老頭在搗藥,他不禁抱怨道:“神仙就是這樣生活的嗎?也太無聊了吧!”
顧羽觴每日看着莊楮墨倒是一點也不無聊,笑着說道:“好歹也是清修的地方,而且這裏不比風缺的洞天福地,子桑真君愛清靜。這幾日因爲你在這,已經比往日熱鬧了不知多少,看樣子你恢復很好啊,還是說想試試偏方了?”
聽到“偏方”兩個字,莊楮墨就兩腳一軟直打哆嗦,連忙告饒道:“你快被提了,那些人是來看我的嗎?他們就是饞吳寧。我都快被煩死了,不然你帶我區別的地方逛逛吧!實在不行去凡間也行啊,求求你了,我是快死了,可我不想無聊死啊!”
顧羽觴無奈地看着莊楮墨,他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帶莊楮墨到處看看。
但一方面擔心莊楮墨的身體,另一方面現在凡間正受到不知名的魔氣擾動,各地都並不太平,下界能看到的可不是什麼歌舞昇平,只有戰事和死亡,倒是不去的好。
當然這些莊楮墨都是不得而知的,顧羽觴正想向他解釋一番,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原來是提塋修士來送藥了。
往日提塋見莊楮墨用完藥都不做過多逗留便走了,所以顧羽觴倒還對他比較客氣,但今日,提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滿臉愁容地看着顧羽觴。
顧羽觴看出他有心事,又似不便當着莊楮墨說出口,便對他點了點頭,跟着一起出了小廂房才說:“修士有什麼難處只管說。”
提塋見四下無人了,才道:“真君交代,莊小友每兩個時辰便要服藥一次。這用量確實太大。炙鸞凌霜丸的藥引原就難得,青驪山大洞天門規又嚴,現在換了仙主,這位新吳仙主雖然於風仙主也是故交,但畢竟不似從前那般,我怕這事被莊小友知道,使他心煩,所以……”
顧羽觴苦笑了笑,心想他那傢伙沒心沒肺大概是根本不會爲了這種事煩惱的,倒是難爲提塋居然想得那麼深,忙道:“子桑真君走時早交代了我藥引的事,當然他不交代我也會去取的,所以現在的藥還能用多久?”
顧羽觴算了算日子,提塋提醒的很是時候,馬上就是太陰太陽交混之日了,今日去是最好的,於是也不囉嗦了,對提塋拱了拱手說:“那我現在就去青驪山。”
沒想到這時莊楮墨卻蹦了出來拉住顧羽觴說:“你能不能帶我去?這個鬼地方,不是小孩就是老頭,你要是走了,我真的會無聊死啊!”
原來莊楮墨見顧羽觴不像往日一樣把人送到門口就回來繼續守着,而是跟着一起走了,就也偷摸着跟了出去,一聽到顧羽觴說要走,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
提塋一聽到莊楮墨要跟着去,臉色都變了,忙勸道:“莊小友,你還是別跟着吧!顧小友此番可是要去青驪山大洞天,那裏是洞天福地,別說□□凡胎了,就是獲得了真君品級的仙衆,若不是像子桑真君那種突破了二十一重境界那種,也是萬萬去不得的!”
其實這也是提塋會把顧羽觴叫出小廂房商量的原因,他就怕莊楮墨會提出想要跟着去洞天福地看看,那可不是他現在能去的地方。
雖說洞天福地是所有仙衆最嚮往的所在,是修煉的最佳場所,但實際上也是他們最害怕的試煉場。
人間所有繁雜的靈氣經過太虛宮的陣法後會變成至純的靈氣,通過仙主設置的陣印源源不斷地送往洞天福地。
到了那邊,那些靈氣將不再受到束縛,不束於形,不束於意,橫衝直撞地激盪,如同永不枯竭的激流,只要有神識踏足,便會衝塞其間。
若是神識強者,可順勢疏導,吸取其於自身靈氣相同之靈氣補之,煉之,以達到修煉神識的功效。
但如果,一旦神識不夠強大,那踏足洞天福地就是自尋死路,不消片刻便會暴斃而亡,多少號稱突破了二十一重境界真仙在洞天福地都難逃神識耗盡,靈氣飄散的下場。
而莊楮墨,好傢伙根本連神識都沒有,找死找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提塋念在莊楮墨無知,又苦口婆心地向他解釋了好久。
莊楮墨聽完只覺得,那麼厲害,更想去了,但他又不想送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顧羽觴說:“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顧羽觴其實早就知道莊楮墨跟着他出了廂房,也猜到了他一定會想去看看,所以也早想好了對策,笑了笑問道:“你真想去?”
莊楮墨撇了撇嘴,垂下頭說了句:“天天聽你們唸叨洞天福地,洞天福地的。你去得,我卻去不得……”
莊楮墨想到顧羽觴走了之後,自己就只能對着一羣小孩和老頭了,而且莊楮墨和他們說話,他們永遠只會和莊楮墨說一堆完全聽不懂的古語。
雖然顧羽觴平時也幾乎是面無表情,但他好看呀!
他什麼話都不說,就那樣坐在那裏都像藝術品,還是永遠都看不膩的那種。
更何況逗顧羽觴玩,現在已經成了莊楮墨唯一的樂趣了,現在這尊藝術品也沒了,唯一的樂趣也沒了,他覺得了無生趣了,毀滅吧,趕緊的,活着已經徹底沒有意思了。
顧羽觴看着莊楮墨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望着他,還扯着他的衣角,徹底妥協了,雖然一開始就準備帶他去的。
他湊到莊楮墨耳邊,像是不想讓提塋聽到似的,耳語道:“好吧,我帶你去吧,不過你到時候必須聽我的。”
莊楮墨很識相地也湊到顧羽觴耳邊悄悄說:“放心吧,我是想去長眼,不是想去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