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苗蘭決定,不轉身,就算此舉無禮,她也不管了。

    見苗薇想轉身往城門口看,苗蘭一把拽住她胳膊,衝她搖頭。

    不顧苗薇眼中的詫異,她沉着冷靜地回道:“回陸大人,民女想起家中還有點事,暫時不出城了。”

    她是背對着陸無機說的話,說完拉着苗薇便走。

    張翠玉和苗青的相貌苗蘭倒是不擔心被衛臨看到,因爲即便看到了也沒事,所以她只拉着苗薇走。

    見苗蘭轉身往回走,張翠玉和苗青也跟了上去。

    陸無機倒是沒多想,他帶着衛臨回府衙去見劉煜。

    衛臨沒看到苗蘭的正臉,但是看着苗蘭的背影,他感到有些熟悉,便問陸無機。

    “陸大人,方纔同你說話的那姑娘是誰?”

    陸無機皺了下眉:“怎麼,衛大將軍認識她?”

    衛臨笑了笑:“沒看到正臉,不清楚是誰,不確定是不是熟人。”

    陸無機想到方纔苗蘭揹着身與自己說話,在他印象裏,苗蘭不是一個無禮的人,也不是一個膽怯的人,平日裏是個很懂禮且識大體的小姑娘。

    莫非她與衛臨有什麼糾葛不成?

    他笑了聲,回道:“那丫頭是從西南邊陲逃難來的,相貌很是普通,性格也很是膽怯,見到我都不敢正面回話。”

    衛臨沒再多問,畢竟那人早已不在了,還是他親手埋的。就算方纔那姑娘,與她有些相似,也不是她,只是相似的另一個人罷了。

    他搖頭笑了下,收回心思,跟着陸無機往府衙走去。

    苗蘭拉着苗薇一口氣走到西城牆的正德門,永平門是在南城牆,離他們住的松果坊不遠。正德門距離他們的住處,稍微要遠一點,但對比起東城牆和北城牆,正德門算是第二近的門。

    她鬆開苗薇的手,站在城牆下大喘氣。

    張翠玉隨着她一路走到這才得空開口:“蘭兒啊,咋回事呀?”

    苗薇被她拉着一路快走,也在一邊大喘氣,此時正一臉不解地看着她。

    “是呀大姐,你怎麼一聽到燕大帥和衛大帥就神神叨叨的?”

    苗青沒說話,但同樣用求知慾很旺的眼神看着她,等她回答。

    苗蘭繼續拿噩夢來撒謊:“哎呀娘,之前不是和你們說過嗎?我頭受傷的那幾天做了個噩夢,被燕大帥抓到衛大帥身邊做奸細,最後被衛大帥一劍捅死了。剛剛城門外那人,你沒聽他自己介紹麼,他就是衛臨,衛大帥。”

    “嗐,我以爲啥事呢。”張翠玉笑着嗔她一眼,“一個夢你還當真了?”

    苗薇笑着道:“就是呀,一個夢而已,又不是真的事,大姐你是不是被那個夢嚇到了。”

    苗青道:“大姐,我聽他們說,衛大帥人很好的,對待手下將士如親人一般。只是燕大帥的脾氣不太好,動不動就砍手下的腦袋,但燕大帥對百姓也都很不錯。所以就算見到衛大帥,咱們也不用怕他呀。”

    苗蘭當然知道衛臨人不錯,脾氣也好,不像燕昭那樣殘暴變態。

    尤其是現在她沒被燕昭掌控,即便見到了衛臨也不會有事,但她就是不想撞見衛臨,不想和書中男主有任何牽扯。

    然而這件事,她不好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於是她只能繼續糊弄。

    她一臉認真地看着張翠玉:“但是娘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又沒見過衛臨和燕昭,可夢裏卻夢到了這兩個人,還知道他們的名字。”

    張翠玉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無奈表情看着她。

    “蘭兒啊,燕大帥和衛大帥的名字,即便沒見過你也知道吧,咱們還在安寧時,滿大街誰不知道這倆大人物。就連賭坊的那些個賭鬼三五不時的都拿他們做賭注,今天這個賭燕大帥贏,明年那個賭衛大帥贏。”

    苗蘭:“……”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最後她一拍腦門:“哎呀,反正衛臨那樣的大人物,咱們避着點總沒錯。”

    張翠玉點頭道:“倒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過你方纔背對着陸大人說話,會不會有些不太好。”

    苗蘭呼了口氣:“那也沒辦法,只能事後再彌補吧,到時候我炸些蘿蔔丸子送給他。”

    張翠玉笑了笑:“也行,你現在是個有大主意的,娘相信你做事不會亂來。”

    “嘻嘻,謝謝孃的信任和肯定。”苗蘭抱住她胳膊撒嬌。

    張翠玉抓着她手拍了下:“行了行了,別粘糊了,你王二叔和初五還在家等着呢。野菜要不要挖了,不挖咱就回去。”

    “挖挖挖,不挖些野菜,這個年我們可怎麼過?”苗蘭挽着她的手往正德門的城門口走去。

    守城護衛認識苗蘭他們,簡單問了幾句便放行。

    他們一家四口,每人提着個籃子往城郊走去。

    苗蘭一路走,一路在雪地裏翻找野菜。

    她運氣好,出城沒多遠,便在河岸邊的枯樹旁找到了被雪掩埋着的一叢野蒜。

    有些地方也把這個叫小香蔥,它的葉子長得和小蔥差不多,但是比小蔥更香,也更刺鼻更衝。它頭部白色的根莖,是圓圓的一顆,有些像獨蒜,所以又被稱爲野蒜。

    “娘,薇薇青兒,你們過來看。”她將雪扒開,露出完整的野蒜,“娘,你認識這個不?”

    張翠玉點下頭:“這是野蒜啊。但是這玩意兒味道太沖,娘喫過幾次,不是很好喫。”

    苗蘭能理解,張翠玉的日子一直過得不算差,用不上喫野菜。

    她出身屠戶家,說白了就是殺豬匠的女兒。雖然她出身不好,但生在縣城,祖輩都以殺豬賣豬肉爲生,倒也沒缺喫少穿。

    像三國裏,劉關張三人,就張飛稍微有錢。書中寫着,他頗有家資。張飛就是殺豬賣豬肉的。

    所以殺豬匠雖然不好聽,但人殺豬匠並不窮。

    之後張翠玉嫁到苗家,苗榮光雖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秀才,但苗家底子厚啊,城中又是鋪子又是房子的,過得很寬裕。

    苗蘭笑道:“娘,野蒜生喫確實衝。但是拿來炒雞蛋,或者包餃子,就很好吃了。或者用鹽醃了來喫,也好喫。”

    說起雞蛋,她又忍不住嘆氣。

    菜都買不起,哪裏喫得起雞蛋。

    之前在安寧,他們有鋪子撐着,家中自己餵了雞,平日裏肉啊蛋的沒少喫,然而到了岷州,這邊房價貴,物價也不便宜,喫穿用度根本不敢再像之前那般任性。

    苗蘭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張翠玉他們過得比在安寧更好。

    現在過得窮,不代表她一直窮。

    不出三年,她一定在岷州買下一座宅子,等開了春,她就尋摸鋪子,到時候開一間喫食鋪子。

    春天各種野菜都出來了,有香椿,可以做香椿餅,香椿炒雞蛋,香椿粥,涼拌香椿等,五月的時候還可以喫槐花,槐花餅,槐花疙瘩。

    她儘可能的壓低成本,將食物做得好喫又不貴,不愁賣不出去。

    賣上三年喫食,加上他們原有的存款,買一座小宅子不成問題。

    “娘,挖吧,你帶着薇薇和青兒沿着河岸找一找,看到野蒜就挖出來。回去我醃一部分,再留些等到過年那天包餃子。到時候包兩種,一種野蒜雞蛋口味的,一種野蒜豬肉的。咱們再省,過年那天還是要喫好,一年的最後一天,喫好了心情纔好,來年才能更興旺,日子才能過得更紅火。”

    張翠玉被她的情緒感染,現在看着雪地裏的野菜,也覺得是道美味。

    “娘相信你的手藝,石頭都能被你煮出香味來。”她對身旁的苗薇和苗青道,“挖吧,你倆分開去找,看到野蒜就挖,仔細着別把蒜頭挖壞了。”

    一家四口,彎着身在雪地裏挖野菜。

    天雖冷,心卻是滾燙的。

    岷州府衙。

    劉煜坐在大堂上方,陸無機和陶典,兩人分坐左右兩邊。

    衛臨恭敬地朝着劉煜拜了拜,隨即掀衣襬落座。

    他坐下後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雖然他說得很委婉,扯了一大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之類的客套話,但意思就是他想要隴南五州。

    劉煜捋了捋鬍鬚,溫和地笑道:“衛大帥的意思,老朽明白了。”然而他話鋒一轉,語氣也沉了些,“老朽並無雄心壯志,更無意取天下,只是想守護好隴南五州的百姓,護住他們不再流離失所,讓他們不再挨餓受凍。”

    “這天下最終歸誰,老朽管不着,也沒那個能力去管。但無論是誰來要隴南,老朽都是這句話——你們誰能收復燕雲十六州,驅逐戎狄,還天下一個太平,老朽便拱手讓出隴南五州。現在天下仍舊大亂,最終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天下未定,老朽是不會交出隴南的,衛大帥若真是一心一意爲百姓着想,那就先趕走外敵,隴南這裏有老朽守着。倘若衛大帥只是想擴張自己的勢力纔來奪取隴南,那劉某也不畏懼。”

    衛臨站起身躬身一拜:“劉公大義,是衛臨狹隘了。”他拱手作揖,“衛臨這便告辭,待收回燕雲十六州再來拜見劉公。”

    劉煜站起身要送,衛臨趕忙擺手:“劉公請留步,衛臨從西城門出,就不在岷州停留了。”

    苗蘭他們沿河挖了不少野蒜,正要打算再往前走一走,突然聽見了噠噠的馬蹄聲。

    她轉頭一看,便看到衛臨騎着馬快速從城內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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