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弟裝乖的第N天 >第 10 章 操作
    夢中破敗的冷宮潮溼陰冷,阿孃會抓灰白大耳朵的老鼠給他玩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太監或不定什麼時候會給他們送上一口飯,有的時候餿掉不能吃了,阿孃就會教他如何剖開老鼠的肚皮,取出內臟,然後在四周隨意的拆些木頭,燒一堆火。

    他咬着腥澀難以咀嚼卻可以果腹的老鼠肉看着阿孃原本紅潤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沒有血色。

    “別打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打我的孩子……”阿孃哀嚎着將他護在身下,太監們的拳打腳踢毫不停歇的落在阿孃單薄的身上,一下,兩下,直到鮮血從阿孃的口中噴涌而出,侵染了他一臉。眼前的宮闈,滿滿都是猩紅色。

    阿孃說,他是皇子,是這禁中至高無上帝王的親骨肉,他不會一直留在逼仄的冷宮,他有一半最高貴的血統,合該擁有更加尊榮的生活。

    只是,皇子如何?

    有着一半高貴血統又如何?

    那冰冷龍座上的帝王真的在意過嗎?

    當眼前阿孃慘白的面色逐漸轉至鐵青,最後一點點潰爛的時候,解元痛苦的喘息着,他是一個生來就不被喜愛的孩子,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厄運,就連最爲親近的阿孃也生生被他剋死。解元好似陷入了一個怪圈,一點一點的淪陷,無盡的壓迫叫他喘不過氣來。

    就在他快要失去生下去的鬥志時,耳邊傳來溫熱的吹氣:“阿姐在呢~”

    阿姐……皇姐……公主……福如……解靈環……

    眼前閃爍着的不再是永不退卻的灰色,繁花似乎也開進了解元的心裏,在這了無生息的地方生根發芽,等待着澆灌,等待着成長。

    解元醒轉,窗柩下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分明昨夜那麼大的一場雨差點沖塌沖天的大樹,偏偏雨剛停歇,便又是十里春色的好景。他本能的朝自己脖頸摸去,在摸到了光滑晶瑩的琉璃小瓶的時候,終是鬆下了一口氣。

    身邊人影翻動,解元猛地警醒,他機敏的側身看去,看到了睡在外側正是酣甜的解靈環。

    昨夜散碎的記憶一下子上涌了起來,冰冷凌亂的雨夜女孩兒用自己溫暖的身軀將他擁住,很久很久,他都沒有睡得如此安詳過了……

    陽光恰好透過格子窗打在解靈環的臉上,泛起一層一層的光斑,有些叫人看不真切,解元沒忍住探出手去,剛想要觸摸。

    “你睡醒了啊?”解靈環帶着貓兒般細膩的奶聲哼出口,嚇得解元剛剛伸出去的手猛地一抖,生澀的又收了回來。

    解靈環有些好笑,翻了個身,單手撐在額角,就這樣呷着笑意瞅着面前呆萌的男孩兒:“沒有想到,你居然那麼怕打雷?”

    解元:“……”

    並非是怕打雷,只是冷宮中的宮室全都是破敗無修的,每當暴雨襲來牀頭屋漏滿地水漬,阿孃就會獨自在溼冷的牀頭痛哭,這是解元最清晰的兒時回憶。

    “公主,是否傳喚梳洗?”門外是碧落清淺的聲音,她略有些擔憂,昨夜的情況實在是將她嚇到了。

    “進來吧。”解靈環不打算再逗弄小奶糕了,於是起身掀開了腰上的薄被,昨夜她是和衣而眠,如今只要一蹬鞋履便可。

    經過昨夜的波亂,雙甲殿的宮人都不敢摸魚,小心謹慎的伺候着。

    解靈環原本是要留在雙甲殿陪着小奶糕一起用飯的,可是一大清早禁中就不太平,碧落將從別個宮中套問過來的消息一條條說與解靈環聽:“昨夜正是月中,陛下合着規矩原是宿在中宮鳳鸞殿的,也不知怎的夜半突然鬧了起來,陛下澆着好大的雨愣是半途跑去了嬌蘭宮……”

    “可有打聽到父皇因何龍顏大怒?”解靈環淡定自若的將玉骨碟中的明蝦剝與解元,指節雖短,卻剝得還算熟練。

    碧落消沉的搖了搖頭,陛下不肯給皇后面子,夜半下了那麼大的雨仍然跑去了聶淑妃的宮中,這無疑是當衆打了皇后的臉。如此衝動的作爲實在是不像陛下一貫的作風。

    帝后不和本就是大忌,更不可能讓宮人妄論,所以昨夜鳳鸞殿中爭吵的內容自然不可能外露了。

    然則,解靈環卻十分淡然的取帕淨手,不顯急切亦看不出情緒,她深看了解元一眼,囑咐他多喫一點,這纔對碧落吩咐:“回去爲我更衣,看來今日要去一趟東宮做客。”

    昨夜的帝后爭吵,所爲自然是針對皇四子解見能被派遣去奉旨抗災,而國之儲君的太子卻不能,身爲太子生母,皇后自然沉不住氣,瞧不得嬌蘭宮的那位春風得意。

    只是,皇后根本拎不清,皇帝究竟爲何突然重用瞭解見。

    解靈環走的匆忙,小小的解元從飯碗之中擡起了頭來,看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第一次主動地與身邊的宮人說話:“東宮是何處?”

    那佈菜的宮人受寵若驚,一臉掩不住的喜色,連忙回話:“東宮啊,那是太子住處。公主去東宮應該是去看望太子。”想來六殿下常年在冷宮中,無人教導,很多事情都懵懂不知。

    “太子?”解元呢喃着。

    “就是大皇子殿下,公主還有您的嫡長兄。”論起身份高貴來說,尊榮毫不遜色於解靈環的大抵就是太子了。

    “就是昨日來的那個人嗎?”解元又回想起昨天那個居高臨下帶着探究意味打量着他的高挑少年,他總是掛着笑,可是那笑總是叫他感知着濃郁的敵意。

    “昨日?”她是分到雙甲殿來專門服侍六皇子的宮人,對於昨日公主殿來了什麼客人,她印象不是很深。

    明顯她答不上來了,另一邊侍候的宮人紅鈴便找準了機會補上了一句:“昨日那位是四殿下,並非太子,奴以前也是公主殿當值的老人,是公主體恤殿下又信任奴,這才叫奴來了雙甲殿侍候您。您要是有什麼關於公主的疑惑,以後儘可以問奴。”

    解元的眼神在紅鈴的身上來回度量,眸光乾淨澄澈,像是未拋光的璞玉,卻不知爲何面對如此稚嫩純淨的目光,紅鈴仍是忍不住汗顏。

    這邊解靈環剛剛換了一身素雅的水袖長裙便坐上了步攆,一行人浩浩蕩蕩朝着東宮的方向而去。

    禁中南角,東宮獨具一格浩蕩氣派,一直蔓延在龍氣之下,象徵着儲君的無上尊榮。

    解靈環這次前來是沒有提前知會的,但是她一貫曉得太子的作息,辰時末正是他回東宮修整的時間,等着午膳用過,日頭歪斜的時候,下午便是習武場的武練。

    解靈環的儀仗到了,東宮內也就全都知曉了她的到來,太子解同十分訝異於解靈環突然而至的探視,因爲據他的記憶,他貌似跟解靈環一直都……不太熟?.七

    福如公主解靈環一直都與嬌蘭宮交往甚密,她與解見更是十足十的兄妹情深。聶淑妃那一對母子更適合一個賽一個的討好這個小丫頭,所以往日解靈環見着他雖還禮數週全,卻完全算不上熟悉到可以不提前知會就直接上門拜訪的關係。

    雖是不解,但解同還是十分熱情的迎了出去。

    “福如妹妹怎麼突然有空到東宮來逛?”解同略顯親切的問到,他是皇后獨子,沒有親妹,一直以來獨善其身。若說起手足之情,他的母后一直教導他帝王之家沒有血緣,即便是親兄弟亦會爲了權利地位手足相殘,唯有身爲女兒郎對他奪嫡登基沒有威脅的妹妹們方能得意掉以輕心。

    而這些妹妹中,解靈環無疑是最獨特的那個,不僅模樣神似當年的貴妃娘娘,出落得玉雪可愛精緻軟糯,更是獨得聖心。若能將她拉入自己陣營……太子正想的出神,甚至都忘記了親自擡手斟茶的時間,茶水四溢,撒了桌面。宮人慌亂的幫着清理。

    “聽聞隴南水患,近日來叨擾得皇兄甚是心煩。”

    其實並非是水患心煩,隴南地處偏遠,縱然真的山洪如何肆虐,他高居帝都的太子殿下無非只需懷揣着慈悲之心悲天憫人一下。真正讓他煩心的不過是解見次日要呈上朝堂的水利建築圖。他一直蔓延在朝中各處的眼線有早早地傳來消息,說是那圖紙解見與工部尚書詳談的十分愉快,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圖紙一現,那麼解見便真的要永遠高出他一頭了……

    解同揉了揉眉心,甚至以爲不惜盯着烈日驕陽前來東宮的解靈環完全是爲了看笑話找麻煩,正要臉色不好,便又聽解靈環十分誠懇的道:“我看過在那張水利圖紙,不知皇兄是否感興趣?”

    那張圖紙,前世一經公示便大受讚譽,解見親去隴南修建完成之後,更是聲名大噪,幾乎成爲了治洪的典範,估計沒有多少人是不知道這張圖紙的,她還有幸親自臨摹過一張。

    果然,聞言後解同的眼睛鋥亮了起來。

    “感興趣如何,不感興趣又如何?”解同小心謹慎的細細探究着解靈環的表情,事出突然生怕有詐。

    “若皇兄感興趣,福如可爲你臨來。”

    “!”解同看着解靈環的眼神,從疑惑轉而進入更深的懷疑。因爲在他的理解中,解靈環是沒有理由幫助他的。

    眼前分明是八歲可愛的女童,可是解同卻從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中怎麼也看不出孩童稚嫩的善意來,更多的是混雜的迷亂的複雜的情緒。就像面前坐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個談判桌上的老手。

    解同喉嚨滾動:“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福如怕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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