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崔雪源彷彿被雷劈了一道，震在當場說不出話，眼睛卻死死地盯着金禎。
“原來，你也知道的啊。”金禎說道，嘴角咧得更開，橘黃的柔光從頭頂上罩住他整張臉，相比白天的時候，他身上的輕浮之氣似乎少了幾分。
崔雪源強行從震驚中恢復理智，朝四周瞥了幾眼，視線轉回到金禎身上，聲音和表情都異常嚴肅：“你不要亂講。”
“我哪有亂講，公司裏很多人都知道啊，梁森的性取向。”金禎揚了揚下巴，臉色相當真誠，一副生怕崔雪源不相信的樣子。
崔雪源默默瞅了他一會，確實，金禎與梁森都是fa娛樂的藝人，年紀也差不多，但是，她仍是不敢輕信對方的話。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我回房間了。”話落，轉身便走。
“不過，你難道都不想知道梁森他爲什麼自殺嗎？”
一句話叫住離開的崔雪源，她緩緩轉身，目光幽暗浮沉瞬息萬變：“你知道？”
昏暗的燈光下，金禎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隨即恢復如常，食指撫了撫鼻端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我當然，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我是問你，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要知道，我在公司裏的人緣那可是相當的不錯。”
“無聊。”崔雪源不再理他，徑直離去。
五年前梁森自殺，最先說的是因爲抑鬱症，而後又爆出與崔雪源的感情糾紛，大衆都道崔雪源是其抑鬱症的加重因素，粉絲更是直指崔雪源是逼死梁森的罪魁禍首。
實際上，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五年裏，不管別人怎麼非議，她始終沉默以對，然而，金禎的一句話，差一點就撩起她掩埋在心底的某個豁口，她費力壓了許久的祕密
她不想再沉溺過去，她要勇往直前，再次創造屬於崔雪源的時代。
“到底想不想知道嘛？”望着崔雪源消失的背影，金禎嘆息，翻個身，重新在椅子上躺下，眼睛探向星星點點的夜空，過了一會，喃喃自語道：“嗯，大概是想知道的。”
第二天，因爲一連多天晚上沒睡好，崔雪源上妝時特意讓化妝師多遮下黑眼圈，她是冷白皮，眼睛下黑一點就很顯眼。
化完妝，場地旁溜一圈，發現一向積極開工的導演竟然還沒來，不僅如此，男主角金禎也不在。劇組工作人員和一衆演員都等得百無聊奈，幾個年輕人又呼喚崔雪源這隻肥羊去打牌，王欣馨不知從哪竄回來，拉拉崔雪源的戲服袖子，崔雪源向那羣人擺擺手，跟着小助理溜達到一個人少的隱蔽處。
“老大，林美美回來了。”
要說崔雪源最佩服這個小助理哪一點，那絕對是不管身在何處，永遠都能走在小道消息的最前沿。
她點點頭，渾不在意：“是該回來了。”就沒見過哪個劇組開機，女主角消失整整一個星期的。
“老大你知道她這些天去哪了嗎？”
崔雪源搖頭，一點不感興趣，小助理卻不管她有沒有興趣，只顧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往外倒。
“請假一個星期哎，就爲了去蹭同公司師兄的高奢資源，咦——”王欣馨邊說，邊鄙夷地搖頭晃腦。
崔雪源瞅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你要麼就不說，要說就說明白點’的眼神。
小助理心領神會，碎碎叨叨抱怨起來：“老大，早叫你把微博用起來你偏不聽，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前兩天國際高奢大牌fs不是官宣了我家哥哥代言人麼，全球代言人哦，大片廣告在歐美和東南亞同時投放，這排面，圈裏沒幾個人有這待遇。”
崔雪源還在擱腦子裏一個勁反應她家哥哥是誰，王欣馨兀自滔滔不絕：“本來這是喜事吧，偏碰上經紀人張雪峯那個老賊不做人，拿着我家哥哥當籌碼，非要買一送二，這不，他手下的範明軒和林美美各領了一個大使頭銜，這幾天不是跟着我家哥哥蹭秀場就是蹭大片的，還要蹭下個月的ve雜誌內頁，不過封面是我家哥哥，就算如此，你說我們粉絲能不生氣嗎，憑什麼啊，有本事自己拿影帝影后掙資源去啊？”
望着滿臉義憤填膺的王欣馨，崔雪源着實沒想到，她自己的貼身助理竟然如此真情實感地粉一個外人，禁不住心裏泛酸，故意刺激小助理：“你怎麼知道是蹭的？萬一是你家哥哥自己要照顧後輩呢？也對，說不定人家師兄師妹關係‘好’呢？”
王欣馨把嘴一噘：“你是不瞭解他那個人，出道到現在就沒見他跟誰關係好過，再說，我哥就算眼瞎也不可能跟林美美”說着說着還傷心起來，“現在好像有了，跟他關係好點的，其實另有其人。”她掏出手機，點開微博熱搜，拿給崔雪源看。
亞洲電影藝術節，覃思植全程手挽郝思嘉走紅毯，二人本就是《風和日麗的一天》這部片子的男女主，並且女方曾經出演過覃思植的單曲mv，這次算是二度合作。重點是，從覃思植轉型演員以來，《風和》這部片是其第一部有男女感情戲的作品，於是，男帥女美，在各大場合出雙入對，少不得叫人浮想聯翩。
更絕的是，男方前腳在紅毯上公然拒挽某女星，後腳就高高興興地挽着另一女星走紅毯，是你你怎麼想？
王欣馨一臉沉痛地翻到cp超話榜，指着手機屏幕，口氣相當幽怨：“那，這個‘雙思cp’已經排到前三了，郝思嘉還是cw的藝人，但是據說在歐洲拍戲期間哥哥對她挺照顧的，唉，也不知道是怎麼樣個照顧法，心碎一地。”
顧不得小助理的心碎，崔雪源冷不丁瞄到超話榜末一張有點眼熟的圖片，她點開那個‘真圓cp’，竟然是她跟金禎的cp超話，裏面都是他倆拍《醉舞斜陽》的路透圖。
“別看了老大，這個是黑粉建的。”王欣馨瞄到手機屏幕，好意提醒。
啥？
崔雪源驚奇加無語。
搞cp就搞cp，做什麼黑粉給建個超話？
往下翻了翻，果然看到一個叫‘38瓦電燈泡’的用戶一連多天發的打卡微博——今天賤男渣女湊一起了嗎？
“這人是金禎上部戲合作女主角黃萱的粉絲。”小助理解釋，擔心崔雪源看得心煩，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機，並及時將話題轉回到她家哥哥和她自個身上，“最可憐的還是我，身爲半個圈內人，掏心掏肺粉了這麼久，連張簽名照都弄不到。”
崔雪源恍然驚覺，這是她的錯啊，如果當初能在電影圈混下去，不說別的，點頭之交總能混上吧，給助理弄張簽名照還不是小事一樁。
她拍拍小助理的背，喟然道：“我會努力的。”
“努力啥？”
小助理一臉茫然，方媛喘着氣跑過來找崔雪源：“源姐，導演來了，正找你呢。”
崔雪源趕忙歸隊，導演卻不在機位前，副導演將她領到化妝室內間。這會早過了開工時間，化妝室也沒什麼人，胡玉在裏面等她。
還沒開口，先是嘆氣，看向崔雪源的眼神充滿歉意：“劇本改了，前面拍過的戲可能要被刪。”
崔雪源擰了下眉，腦子裏迅速轉圈：“是不是，林美美？”
聽小助理說過，林美美剛出道做配角時就素有加戲咖之稱，做到主演，改個劇本只怕也不在話下。而且，《醉舞斜陽》這個劇官宣前她搶了一波女一的熱度，雖然不是出自她本意，但難免不被人家真正的女主記在心上。
胡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嘆了兩聲後解釋起這部劇背後的投資方。
《醉舞斜陽》的最大投資商楓葉文化資本，是一家隸屬蔣氏集團的投資公司，其實就是早些年蔣言晨專門用來爲旗下藝人開拓影視資源而創立的公司。近些年這位蔣家大小姐逐漸投入家族集團的生意，其一手拉回正軌並發展壯大的fa娛樂交給堂兄蔣騰打理，這家楓葉文化資本也一併延續下來成了fa娛樂專門捧人的工具。林美美正是fa目前最是力捧的小花，爲了捧她，連金禎這個小一線人氣男星都拿來給人當二番擡轎。
所以，不用說什麼崔雪源也明白，這兒完完全全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想怎麼胡來就怎麼胡來。
“不只拍好的戲份要被刪，後面沒拍的也要縮減，人設上可能會有些調整，沒辦法，人家帶了編劇進組，我，盡力了。”
看導演爲難又惋惜的樣子，崔雪源趕忙安慰道：“我沒事啊，胡導，您放心吧，就算只剩一場戲我也會好好拍的。”
話是這麼說，心頭卻鬱結着一團火氣，無處發泄。
要是放在五年前，打死她都不會相信，崔雪源會有被刪戲的一天。
本來還打算靠着這部上星劇露露臉，現在看來，搞不好到最後都沒臉可露，她的復出之路依舊任重道遠，前路漫漫。
胡玉拍了拍崔雪源的手，目光幾番猶豫後，終是開口問她：“這部戲拍完，你有沒有安排好下一步工作？”
崔雪源搖頭。
她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臨江衛視的《以演員之名》下個月要開錄，現在籌備階段，你要是有空檔我可以推薦你去。”
崔雪源擡眼，眼神中五分震驚外加一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