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收起魔杖,他臉上溫和的表情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特納夫人正坐在莉蒂婭牀邊,把她冰涼的手臂放進被子中。
"不好意思?您的意思是?"湯姆·裏德爾剛從黑湖旁跑來,他的額發被風吹起,他已無暇顧及。
"事實上,她的心臟已經差不多完全壞死了,但保護咒還在,我再次加深了這個魔法,但是……只有五六年的時間。"
這是多麼熟悉的一種感覺啊,對於鄧布利多來說,這正是看得見的死亡,將在眼前,逐期逼近。
體內的默默者總有一日將傾巢而出,壞死的心臟終有一日失去魔法的護佑。
裏德爾一瞬間想發笑,這大概是最大的玩笑了,他纔剛剛準備把月光攬入懷中,如水的月色卻將要東落。
五六年的時間,他甚至都無法保證莉蒂婭能在五六年的時間裏接受他,結果就告訴他五六年後她就將凋零。
她會躺在寂寞的土壤中,永遠也不能歡笑,連動人的面龐都化爲悽悽的白骨。
他們終將陰陽兩隔,這是他們看得見的未來,灰暗的、無法拒絕的未來。
在他所有引以爲豪的成就過往,都能看見她的身影,而他規劃的輝煌未來,也都有她作陪。
如果厄里斯魔鏡中由她坐於他身旁的景象永遠無法實現…
湯姆·裏德爾突然感覺臉頰有溫涼的液體滑下來,他摸了摸,竟然是淚。
這讓他自己都非常愕然,甚至不只是他,鄧布利多也驚訝於他落下的淚水。
淚水,這是他厭惡至極的東西,是弱者的象徵。
它代表着臣服,代表着屈辱,代表着失敗,但是啊……
它也代表裏德爾此刻的無能爲力。
他終於承認了,驕傲自大、自視甚高的湯姆·馬沃羅·裏德爾先生終於在此刻承認自己的無能爲力。
"我想製作畫像,鄧布利多教授,可以嗎?"莉蒂婭早已醒來,她聽到了關於她死亡之期的話,"雖然現在來說好像有點早,那再過一年可以嗎?到時候我剛好十六歲,上畫像應該會很漂亮。"
她語氣淡然地談論着製作自己的遺像,像談論明天早上喫什麼。
"莉蒂婭……"加比亞輕聲喚她,他急急走到她身邊想要擁緊她,但又擔心她脆弱的身軀,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莉蒂婭伸出手,他棕色的毛絨絨的腦袋就湊了過來:"我沒什麼大事。"
她擡眼看過去,湯姆正站在不遠處,他低着頭,讓她難以看清他的神色。
一直以來,莉蒂婭都知道哥哥從來都把自己當作牽絆他的障礙,如果沒有自己,他所有的一切都會更順利,他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只是有些遺憾,他們的願望,永遠留在霍格沃茲的願望可能無法實現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裏德爾擡起頭,"不是還有五年嗎?"
隨着他冷硬的話語,她的心緩緩沉寂下來。
特納夫人震驚地看了他一眼,譴責他作爲哥哥這般無情的態度。
那之後,莉蒂婭倒沒覺得有什麼,但加比亞像失了他所有的快樂基因一般,他臉上陽光的笑容已經不見了——
他終於慢慢擠出了笑容,儘管那笑容因爲悲傷而有些怪異。
那天之後,她和湯姆交談的時間變得很少了,他要麼整天坐在圖書館禁區的書桌旁,要麼與她在休息室匆匆一瞥。
她完全能夠理解湯姆·裏德爾的心態,他一向完全高傲,但他是她的哥哥,只有莉蒂婭知道,他的心中是和她完全類似的自卑和恐懼,而她即將死去的事實無疑是在提醒他的無能。
他會逃避,逃避這樣的現實,連帶着逃避她。
她允許他的恐懼和逃避。
每週一次的斯萊特林會議仍然在繼續,有越來越多的人想加入他們,但湯姆也只是接納了一部分。
湯姆和莉蒂婭仍舊坐在主座之上,而沃卡諾娃就坐在湯姆的旁邊。相比較以前,他們談論的課業內容已經越來越少,他們二人教了他們許多高級的魔法。
給予弱者以庇護,好學者以知識,野心家以許諾。這就是他們無上的法則。
衆人都能看到這幾日裏德爾的情緒不佳,但沃卡諾娃還在不斷觸他的黴頭,她不停地攀過去,湯姆·裏德爾前幾次都推開了,最後,這個金髮的美貌女巫想坐到他的腿上——
他倏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難聽的聲音。
他幽幽看着沃卡諾娃:"要不你來坐這個位置?"
沒有人敢說話。
莉蒂婭想去拉湯姆讓他別那麼生氣,但轉念想起他們之間的氛圍,還是收回了手。
"怎麼?不敢坐嗎?沃卡諾娃,難道還有你不敢的事情嗎?你肖想的可不止這個位置,"他的表情宛如最黑的夜,"在你開口之前,你最好想想我爲什麼能坐在你夢寐以求的位置。"
他的黑眼似乎閃動了紅光,沃卡諾娃的腦中浮現出那隻僵硬的死貓。
她突然改變了主意,更加激怒他:"你是個懦夫,"她笑,"你根本不配。"
她沒說什麼,但已經全然戳中了他的痛點。
在凝滯的空氣之中,裏德爾輕聲念道,他甚至都沒有用魔杖,脣角冷得像寒冬:"鑽心剜骨。"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沃卡諾娃跌倒在地,她痛得在地上蜷縮,表情猙獰,但她強忍着不發出尖叫聲。
她潔淨的衣物蒙了灰塵,靚麗的外表被折磨至猙獰,她用那一雙藍寶石的眼睛注視着莉蒂婭,她不向湯姆求饒,但她向莉蒂婭低頭——
莉蒂婭衝上前,她也沒有用魔杖,直接念道:"咒立停!"
她扶着沃卡諾娃站起身來,四周都是鴉雀無聲,他們佩戴着徽章,骷髏和黑蛇環繞着鮮花,就牢牢落在每個人的胸前。
莉蒂婭看過去,一時之間,她竟然分不清他們眼神中到底是畏懼還是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