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蛇棺龍靈張含珠 >第502章 雋永如畫
    當初谷遇時逼着我當了射魚谷家的家主,多少也是因爲蛇棺。

    可現在風羲明知道事情很嚴重,正是需要她帶領玄門衆人的時候,卻還讓我當家主。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不過實在沒心思再去探別人的隱祕了,只是擡眼看着風羲的眼睛:“你還能撐多久?”

    “大概比谷遇時更久吧。”風羲呵呵的笑。

    手溫柔的拂過那條披帛,看着窗外:“怎麼也得等墨修從華胥之淵回來,等你肯接任風家的家主吧。”

    她說着,居然轉頭調皮的看着我:“何悅,這種事情,一事不煩二主啊。既然蛇棺、阿熵、龍靈、張含珠都和你脫不開干係,你就都接過去算了,免得我們一個個不堪重負,累得夠嗆。”

    這又是要甩鍋?

    我就不累了?

    只要她還能撐着,我就不想理她:“隨你。”

    直接起身進房,去看阿問。

    何歡等風羲穿了衣服,就又回來給阿問扎着針,這會他已經醒了。

    不過空氣中殘留着藥味,光是聞着就很苦。

    阿問那張憨厚的臉皺成一團,拿着一個布袋摸着果脯喫。

    也虧得那道黑柱只是壓着他胸膛,手腳還能動,要不果脯都吃不了。

    見我進來,阿問反手遞了我幾顆顆:“喫嗎?”

    見他能說話,而且肯理我了,一直懸着的心,就微微穩了點。

    接過果脯朝阿問笑了笑,正要往嘴裏遞,卻發現這果脯有點小,還怪,一時還看不出是什麼果子。

    “是落的小青桔做的。”何歡捏着針,穩穩的扎着:“還是人家牛二撿的呢。”

    阿問還是撿落果喫啊!

    我有些好奇的將那顆果脯遞進嘴裏,就算醃過了,可落了的青桔本就有一股怪味,而且皮還沒去,外面又苦又鹹,裏面是曬得半乾的果肉,也是苦澀酸……

    入嘴一咬,就酸得滿口生津,五官完全都不受自己控制的扭動。

    阿問見狀,呵呵的笑出了聲。

    從青折死後,他好像第一次笑。

    我有些欣慰的看着他,阿問卻朝我擺了擺手:“爲師累了,睡一會,你們都出去吧。”

    這是阿問第一次以“爲師”自居。

    何歡都愣了一下,將手裏的針差點扎偏了。

    不過阿問滿臉的疲憊,只是一顆又一顆的嚼着那些果脯。

    明明又苦又酸又澀的果脯,他喫得津津有味。

    想到他是被阿熵傷成這樣的,大概不好受吧。

    看了一眼何歡,和他悄然退了出來。

    何歡居然還幫阿問帶上了門,微微的搖頭嘆氣。

    客廳裏,風羲已經走了,何壽不知道怎麼上來了,癱坐在沙發上,目光烔烔滿是遺憾的看着我們。

    瞪着滿屋子的人:“剛纔風羲脫衣服了?你們怎麼不叫我?”

    “墨修在風城丟了大臉,我在巴山沒看到。風羲脫衣服,我就在樓下,居然也沒看到。你們有沒有想過我這個大師兄?”何壽一臉遺憾。

    剛纔何苦說揹他上來,他只想趴着;聽說風羲脫衣服,斷了腿都自己爬上來了!

    對於這隻好八卦的玄龜大師兄,我們都實在無力解釋了。

    我將手裏另顆果脯遞給他,他不過是瞥了一眼,就立馬搖頭道:“一看就是阿問的,不喫。”

    他似乎有些唏噓道:“阿問啊,還記得當年阿熵的情份。”

    我將那枚又酸又澀的果脯放進嘴裏,轉眼看了看:“學校那邊怎麼辦?”

    難道就任由張含珠,每一天抓二十個出來喫嗎?

    大家都是一片片的沉默,何極瞪着我,輕嘆了口氣:“等蛇君從華胥之淵回來吧。那學校,連風家主都進不去,我們也沒有辦法。看蛇君能不能探出點消息,要不然就只能任由張含珠生殺予奪了!”

    我還以爲何極又說要殺了我如何如何的,聽他這樣話,微鬆了口氣,咬着那醃過的青桔,感覺舌頭都發麻,心也發着悶。

    乾脆站起來,看了一眼何壽:“阿寶呢?”

    何壽用眼睛瞥了瞥樓上,然後朝何極道:“二師兄揹我上去。”

    何極聽他叫“二師兄”,臉色有些不好,可看着何壽軟癱的四肢,還是一揮拂塵,將他捲起,背到了背上。

    樓上就是個情侶單間,而且阿寶也不在。

    何極看了一眼那張大圓牀,直接把何壽往地上一放,似乎不習慣這裏的環境,悶着頭就走了。

    何壽軟癱癱的躺在地上,看着我道:“小師妹,我現在手腳不能動,你可別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說吧,什麼事?”我嚼着那鹹酸苦澀的小青桔,看着躺平的何壽,沒心思開玩笑。

    何壽卻朝我張了張嘴:“給我一顆。”

    我一手抓了也沒幾顆,直接將剩下的全塞他嘴裏了。

    何壽嚼着這醃的小青桔,那張少年感滿滿的臉,也扭曲是不成樣,不停哈氣:“特麼的,我嚴重懷疑阿問有受虐傾向,這東西有什麼好喫的?”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可一坐下來,坐墊下面好像有什麼一拱着,而且椅子旁邊還掛着塑料手銬!

    這酒店的東西全是情趣用的,忙又將椅子推到一邊,盤腿坐在地上,沉眼瞪着何壽:“有事就說吧。”

    何壽伸長脖子將那滿嘴的青桔吞下去,彈着能動的手指引了好幾道水流喝下去。

    估計是將嘴裏那股怪味清掉後,這才道:“你知道阿問爲什麼只吃落果嗎?”

    好像從認識阿問,他隨身都帶着果脯,而且都是撿的落果做的。

    問天宗就算再窮,何辜身上還有二十萬存款借我呢,阿問也不至於落到只能喫落果的地步。

    “因爲阿熵。”何壽嗤笑一聲,躺在地上偏頭看着我:“何悅,你在巴山是巫神。巴山人有什麼好東西,都會供給你。你看摩天嶺的山洞裏,從來沒有缺過食材,日日新鮮,就是巴山人每天清晨送來的,他們在供奉神。”

    “阿熵就是阿問的神!”何壽那雙清亮的眼睛慢慢變得渾濁。

    聲音也變得滄老:“我和你說過,那場滅世大洪水中,我被從洪流衝着,幾次差點撞死,是阿問將我抱了出來。”

    “當時洪水滔天,他還好小,就那樣抱着我坐在一座圓磨見方的山頂上。上面還有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子……她的頭髮好長好長,長到都能飄到天上。”何壽眼睛掃過我齊肩的頭髮。

    沉聲道:“那山頂上,還有一顆大樹,結滿了果子,有的熟了,有的還是青的。洪水肆虐不知道多久才退,衝得山頂和那顆大樹都在晃。”

    “阿問那時還好小,每天小心的撿着掉落的果子,自己喫。然後每日卻又上樹,摘那樹上新鮮的果子,恭敬的供給那個長髮女子。”何壽好像沉入了深深的回憶。

    聲音低沉而沙啞:“那女子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滔天的洪水,任由她的頭髮飄蕩在天上。也不喫果子,可阿問依舊每天從那棵樹上摘新鮮的果子,放在她身邊,前面摘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喫的。”

    “我當時還神智未開,可那一幕日日在我眼前,就好像那座在洪水中屹立的山一樣,沉默而又沒有變化。”何壽吸了口氣。

    眼神轉了轉,看着我道:“後來一日過後,洪水退了,那長髮女子也不見了。阿問就抱着我去了九峯山,可從那之後,無論是什麼果子,阿問再也沒有喫過樹上摘的,卻無論是什麼果子的落果,他都會撿起來醃成果脯。”

    我看着何壽的眼睛,他渾濁的眼睛閃動着,似乎能看到滔天洪水中,一座山頂屹立於浩蕩洪水之中,一長髮飄飄的女子,一個孩子,一棵大樹,一隻龜,就這樣沉默而雋永的在那裏。

    那樣滅世之災中存活下來,阿問對她,真的是很依賴吧。

    可阿熵卻差點殺了他……

    “所以呢?”我沉眼看着何壽,低聲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只是想告訴你。”何壽伸長脖子,舔了舔自己的手。

    居然咬破手指吸了幾口血,然後變成了一隻小烏龜,四肢緩緩朝門口爬動。

    聲音夾着從所未有的低沉:“神魔無情,你不要以爲阿熵對你有點不同,就認同她。一旦有可能,殺了她。”

    我嗤笑一聲,就那樣坐在地上,看着何壽如同一隻小烏龜一般慢慢的爬出了房間。

    他們又憑什麼認爲,我能殺了阿熵?我連阿熵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

    窗口的日光斜轉,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外面傳來了驚呼聲,正要起身,可盤腿坐得太久,腿麻頭暈,差點載倒。

    就在這時,旁邊一隻手穩穩的摟住了我。

    一扭頭,就見墨修一身黑袍站在我身邊,他臉色緊繃,伸手將我抱起,放在那張曖昧的圓牀上。

    還幫我扯好被子,輕輕蓋上:“睡會吧。”

    在他掖被角的時候,他手指擦過我下巴,微微的發着溫……

    不再是那種刺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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