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半月後有人在煉器宗外偶遇一少年,懷裏抱着一個纏滿布條的包裹,看形狀像是一把刀。
那少年明顯受過極重的傷,渾身衣衫破碎,整個人好似從血池裏爬出得一般,步履緩慢地混入人羣不見了。
今日,是煉器宗再次開宗收徒的最後一天。
自千年前,靈氣凋敝,修行變得愈發困難,每次拜入宗門的弟子也逐年降低,以往最熱鬧的一次通過試煉的有近百人,而今年只有區區七人。
自然,收徒大典的收官儀式也越來越潦草。
按慣例,各峯長老出面,決定新入門弟子的去處,各自領回去教導便罷了。
可今年殿前廣場上似乎格外熱鬧,許多身着弟子服飾的青年早早地來到廣場,在旁邊轉來轉去。
“聽說今年的新弟子裏有個小師妹?是不是真的?”一個青年不停地向四處張望,低聲向身邊人詢問到。
“我也聽說了,咱們宗門可是好幾年沒有師妹進門了。”另一個青年興奮地答道。
“據說許師兄一大早起牀,特意下山專程接她過來。”
“還專門打扮,換了衣服。”
“哇!還可以這樣?早知道我也去山下接小師妹啊,何苦在這裏等着。”
煉器宗山下。
客房院落的樹下站着一紅衣女子,正是衆人口中的小師妹松蕊。
此時的松蕊正就着微涼的晨風思索着。
她有個祕密。
她曾是一個人。
而現在她成了一把刀的器靈。
她在幻靈祕境中醒來。
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處。
起初,她以爲自己是一把修行有成的妖刀,化成了人形。
祕境中遍佈着各種器靈,鳥獸居多,當然也有零零散散的人形。
第一次看見人的時候,她興奮極了,以爲終於有人陪她說說話。
衝上前去,嘰嘰喳喳一陣後才發現,那人渾渾噩噩,沒有任何反應。
祕境裏沒有別的東西,她無聊的時候還是會找這些人聊天。
時間久了,她發現,這些人似乎可以聽見她的話。
而且某些詞彙還會引得它們狂性大發。
可惜的是,無論是第一個還是後來出現的人,都一直沒有徹底清醒。
後來,她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
光怪陸離,破碎不堪。
從夢中醒來,心口酸酸漲漲地疼。
彷彿有一些事情被她遺忘了,而這些記憶在她識海的深處翻涌,偶爾化成她的夢。
即使只是絲絲縷縷,就能牽動她的思緒,腦子還沒想起,身體就已經自動作出了反應。
她撫摸着刀柄上刻下的“松蕊”二字,她確定這就是她的名字。
她想離開那裏,找回她的記憶。
可祕境溫養了她的神識,也困得她不能離開。
直到一週前,祕境裏突然出現很多陌生的氣息。
松蕊知道,她離開的機會來了。
藉着器靈的優勢,她隱在這羣人身後,幾經觀察,她發現,自己好像可以表現的和這些人沒有什麼不同,於是在試煉的最後一天,她略施小計,引得幾個靈器暴動,作出被圍攻的假象,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許師兄。”
松蕊臉上綻放出一個純真的笑容,熱情的招呼道。
與一個面若冰霜、來處不明的陌生女子相比,一個被自己搭救,又因受傷而失憶的鄰家妹妹顯然更容易討人喜歡。
松蕊笑吟吟地望着許凌天。
許凌天,煉器宗宗主親傳弟子,築基期大圓滿。
負責本次煉器宗收徒入門試煉。
也是帶自己出了祕境的人。
許凌天沒有想到,監督今年的新弟子試煉會遇見這樣的驚喜。
作爲煉器宗宗主的親傳弟子,許凌天見過許多美人,但他從未想過世上會有這樣惹人憐愛的女子。
她雖個頭不高,卻身形勻稱,一席紅裙更襯得肌膚盛雪。
在衆多暴動靈器地圍攻下,她堅韌又善良。
還以爲自己是一同參與試煉的同門,不僅沒有高聲求助,反而提醒自己靈器異常,小心提防。
他已經習慣了照顧師弟師妹,遇見危險頂在前頭,許久沒有人這樣關心他了。
於是在女子即將被擊傷的時候,他出手救下了她。
出祕境時,見她帶出了一把刀,他更是驚喜。
幻靈祕境中的靈器只有被馴服契約後纔可以帶出,而這正是此次入門試煉的考題。
試煉通過,以後這就是自己的小師妹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暗暗開心。
望着女子亮晶晶的杏眼,他溫柔地安慰道:“不要怕,我是掌門親傳許凌天。”
“我會保護你的。”
聽了他的話,女子微微低下頭,小聲道。
“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得知女子記憶有損,看着她懵懂迷茫的眼神。
許凌天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揪了一下。
柔聲安慰道:“許是契約時被那器靈傷了神識,你別怕,等回了宗門,我帶你去看醫者,定能恢復的。”
許凌天帶着通過試煉的衆人回到宗門,一路上,對女子關照有加。
抵達宗門時天色已經轉暗,將衆人都安頓好後,許凌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一晚翻來覆去,一大早,便又藉着接新弟子參加收徒大典的由頭來了。
一進院子,就見她靜靜地站在樹下,彷彿和這世間隔着朦朧的雲煙。
聽見腳步聲,女子回過身來,水靈靈的杏眼中似乎還存着未散去的茫然。
許凌天不由地放輕聲音,溫柔道“師妹,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望着許凌天,松蕊收起紛雜的思緒。
“許師兄”清脆的聲音響起,松蕊輕盈地走到許凌天身邊,擡手輕搭在許凌天的胳膊上輕輕搖晃幾下,開心地說道“許師兄,我的記憶好像恢復了一點。”
松蕊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叫松蕊,甘松的松,花蕊的蕊”。
許凌天正低頭望着她,眼眸中甚至可以看見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