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屋子在水潭瀑布附近,每當夜幕降臨,柔和的風帶來陣陣清爽,樹影婆娑中,隱隱約約傳來瀑布嘩嘩的水聲。
許是這樣的聲響對別人來說有些吵鬧,附近沒有什麼同門在住,可對在祕境中經歷了不知多少千篇一律日子的松蕊來說,這樣的聲響是新奇又有趣的,這聲響時刻的提示着松蕊,她已經成功的離開了。
松蕊搬來一把椅子,倚在窗邊。
窗外月色如水,月色如銀霧般灑在地上,靈鶴三三兩兩的在各處安眠,林中不時的傳來幾聲禽鳥的呢喃,彷彿做了什麼美夢。
紛紛雜雜的線索在腦海中交織,攪和成一個亂糟糟的毛線團。可失去記憶的她根本找不到頭緒,更無從分辨真假。
松蕊揉着發脹的腦袋,悻悻的想:算了,今晚什麼都不想了。
和着微涼的晚風和瀑布的水聲,享受片刻平靜吧。
可事實向來不如人所願,這個晚上註定不會是一個寧靜的夜晚。
鳴鶴峯的結界外迎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先是一道修長的身影不知從何而來,突然出現在結界外,只見他揚手一揮,手中長劍反射着皎潔的月光,悄無聲息的在結界上打開一道縫隙。這身影進入結界後,深吸一口氣,轉瞬消失在密林深處。他走後,結界上的縫隙恢復如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而後不久,山路上又走來一個身着煉器宗弟子服的青年。這青年脊背略彎,一路東張西望,確定四周沒有人後,他小心的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咒,貼在結界上。符咒被貼好後,微微閃爍幾下,結界上打開了可容一人進入的入口。青年又左右掃視了一圈,進入了鳴鶴峯,他似乎有着明確的目標,徑直向着瀑布的方向走去。
松蕊突然驚醒,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伏在窗邊睡了過去。
意識回籠,一陣衣料摩挲的窸窣聲近在耳邊。松蕊背上瞬間激起一陣冷汗。
來不及細想,松蕊口中呵斥道:“什麼人!”,一邊起身向屋內退去,退至屋子中央站定,松蕊這纔看清,窗外站着一名男子。
他身量修長,一席玄色長袍一絲不苟,髮絲卻稍有凌亂,像是短時間內趕了很遠的路,來不及梳洗,只單單整理了衣服。
他站在窗邊,正微微俯身,一隻手還向前伸着。若是她剛剛沒有閃開,想必那手已經撫上了她的頭髮。
松蕊皺了皺眉。
這人是誰?
像是被松蕊突然的驚醒和閃躲嚇了一跳,男子遲疑片刻才收回手,定定的站在窗邊。
兩人相視半晌,男子似乎爲松蕊拒絕的姿態感到委屈,眼睛中泛起淚光。明明是成年男子,松蕊愣是覺得他好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松蕊想問:
你是誰?
我們認識嗎?
可幾次張了張口,最終也還是沒有問出來。
看着男子的表情,她總覺得這話一問,他可能會直接哭出來。
看着猶豫的松蕊,那男子終於忍不住了,嗓音沙啞微微帶着哭腔,可憐巴巴的叫道:“姐姐。”
誰是你姐姐!
我纔剛成年,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弟弟。
看着男子突然闖進屋內,還轉身關上了窗戶。
松蕊眉頭一挑,幻出刀來拿在手裏。
剛剛還可憐巴巴的,怎麼轉瞬就利落地闖進她的屋子。
男子卻沒看向松蕊,也沒有靠近,而是直接矮下身子藏在窗邊,從窗縫中向外面張望。
屋內安靜下來,松蕊這才聽到了屋外斷斷續續的腳步聲。
她正想張口問些什麼,就見男子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轉身示意她噤聲。
松蕊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挪到另一個窗邊,同樣向外看去,樹林中有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向她的屋子張望。
還不時的掏出一些東西放在樹幹上,並且小心地做一些僞裝。
松蕊看了看,一回頭,就見男子正蹲在地上想挪到她身邊。
見她望過去,男子僵在半路,踟躕着小聲問道“姐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褪去了哭腔的聲音有些耳熟,好似曾經聽到過。
松蕊思索着。
見松蕊不說話,男子抿了抿脣,收起可憐巴巴的神色,望了望窗外的方向,不知想到什麼,眸色變得幽深,問道:“姐姐,那人顯然不懷好意。我去把他趕走吧?”
口中說是趕走,可他那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說去殺人反倒更可信些。
說着,男子就準備起身出門。
想着他剛剛可憐巴巴差點哭出來的樣子,松蕊莫名覺得他應該不是很能打。
松蕊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幸好,男子真的很聽話,松蕊根本沒來得及用力,察覺到衣角處的細微拉扯,男子就乖巧的又蹲了回來。
開什麼玩笑。
夜深人靜,兩個男人莫名在她屋前打了起來,其中一個不僅來路不明,還是從她屋裏出去的,這要傳出去她還怎麼在宗門裏待。
松蕊有些頭疼,想了想,拿出三長老給的玉簡。
這個時候不找師尊,還等什麼呢。
三長老帶人來的很快,樹林中的人影匆忙逃竄。
松蕊交代男子在屋內藏好,自己出門迎向三長老。
“師尊”松蕊行禮道。
三長老打着哈欠:“現在的弟子,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能夜探女子閨房呢”。
想到自己屋裏藏着的人,松蕊暗暗點頭,心中附和道:就是,怎麼能夜探女子閨房呢。
正想着,一弟子拿着樹林中搜出的法器走了過來。
三長老隨手翻了翻,口中不住的嘖嘖道:“都是些窺探的法器,太不像話了。”說着,將法器都丟給松蕊,叫她自己處理。
正擔心會不會暴露什麼的松蕊提起來的心緩緩放下,收下法器,道:“謝師尊。”見周圍幾位同門盯着自己手裏的法器,似是有些眼熱,松蕊補充道“待處理好後,這些法器弟子送去峯內的庫房吧。”
剛剛去追人的師兄們也回來了,領頭的師兄慚愧的稟報:“弟子無能,讓他跑了。”
三長老沉吟片刻道:“跑不了。”那男子明顯穿着門內弟子的服飾,只要他還在門派內,早晚能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