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反應,究竟是冷靜還是躲避。這明明應該是極開心的事,她卻希望這是假的。
憎恨與躲避遠比相愛和直面容易。
“楚秋,我確實沒有證據...但是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安清晏他對你的喜歡人盡皆知,不然也不可能那些女生不和你做朋友,也不可能讓孫溫玉處心積慮的對付你...”
楚秋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都在顫抖,她一字一句地說:“所以,被討厭,被孤立,被欺凌是我的錯是嗎?”
崔亦文啞然,這一句話噎地她擡不起頭來。
楚秋沒有想過,自己被欺壓的原因竟然是她一直求之不得的少年的愛。她曾經將那一切歸咎於自己過於普通,不引人注意,想不到自己也曾經是校園背後的輿論中心。
多麼可笑啊。當年那個少女,你若是提前知道這一切,你會高興,還是難過?你要怎麼做?
楚秋盯着崔亦文,眼中忽地升騰起一絲仇恨,她本只想問問真相。現在卻覺得噁心透頂,那些她錯過的歲月,她本有的美好,誰來賠給她?
“楚秋...這件事也折磨了我很多年...我,我也並不好受。”
崔亦文眼下濃重的黑眼圈透露出她這些年的疲憊和生活的不意,但可楚秋可不相信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會是因爲自己。
她但凡有那麼點良心,都不會將自己討好孫溫玉的祭品。
“我曾經以爲討好孫溫玉只是那一時,忍過去就好了,卻沒想到...沒想到我竟然人近三十還在被孫溫玉壓迫。”崔亦文說這話時咬牙切齒,她用大拇指緊緊扣着自己的肉,似乎這樣能給自己加些勇氣。
“孫溫玉他家裏,是教育局的高官這件事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不然她怎麼可能輕易地就轉學進咱們班。”
“我中考時失利,沒有學上,當時就是拜託了孫溫玉家裏,勉強混了個高中文憑...”
“孫溫玉仗着這件事使喚我至今,我高中時根本就是她的奴婢,一點尊嚴也沒有。我,我也恨她啊!”
“大學呢?你總不能和她一直在一起。”
孫溫玉雖然人品極差,但備考他父親那棵大樹,擁有頂級教育資源,是不可能淪落到和崔亦文一個大學的。
“我,我大學時確實不和她在一起,但畢業之後,還是不得不拜託她家幫我謀一個職位...我現在這個老師的身份,也是仰仗於孫家的權勢...”崔亦文自覺心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楚秋只覺得作嘔。
她不會瞧不起沒本事的人,但她討厭暗中操作還要自覺委屈、倒打一耙的人。
崔亦文究竟是有臉皮多厚纔會以這爲投名狀,想要借自己的手來報復孫溫玉?
“楚秋,孫家真是太過分了!她們施壓給我,爲了學校的錄取率在明面上好看,讓我想辦法把那些差生輸送進中專或者是大專,不然就...不然就把我趕出這個學校,讓任何一個學校都不得聘用我。”崔亦文說這話時臉上的害怕是真的,但她害怕的不過是自己做過的壞事曝光罷了。
“哦——是嗎?”楚秋拉長語調,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她那惑人的眉眼一個輕挑,似乎要將人吸進她瞳孔中。“那還真是挺過分。”
“是啊,是啊!”崔亦文這種連工作都無法靠自己找到的人,怎敵得過楚秋這個混跡商場近十年的狐狸總裁呢?她信以爲真,立刻像找到同伴般投誠,她抓上楚秋的手,迫切地說:“楚秋,我看你現在一定是出人頭地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可不能輕易放過孫溫玉啊!”
楚秋心想一會要去洗手間洗五遍手纔行。
“確實,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謝謝,楚秋,謝謝!當年我雖然是被人所逼,但我如今真的想和你做朋友,楚秋,你是我認識的人裏最好的人。咱們現在做朋友還來得及嗎?”
“來的及啊,怎麼來不及。”
“真的嗎?!”崔亦文聽到這話時,臉上的陰翳都少了一半,感覺返老還童一般。“楚秋...作爲朋友,你能幫我個小忙嗎...林小姐那裏,你..你替我說說好話吧,那所高校是省內最好的大專,我真的很希望能和她們合作。”
“我懂了,沒問題。”
崔亦文那雙從見面開始就一直頹喪的雙眼此刻突然就瞪的渾圓,甚至都有了點點光亮。
“楚秋啊,孫溫玉那些年揹着你做的壞事多着呢!你不如當面找她問問,搓搓她的銳氣!你現在這麼漂亮又優秀,她一定氣死了!正好我知道她現在也回市裏了,我這就把她的聯繫方式給你...”
“孫溫玉也回來了?”楚秋輕笑着問道。
“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呢...”楚秋低聲說着,眼底是看不透的迷霧。
這次見面,噁心的楚秋明明路過美食一條街,卻半點胃口都沒有。
她走在路上,正是初高中放學的時間,路上學生三三兩兩,少年少女結伴說說笑笑,她忍不住想,如果當年沒有孫溫玉的插手,如果安清晏只是個普通男孩,如果自己能夠更加勇敢...是否自己也會有這樣美好的年少。
可這也只能是想象,她錯過了自己最美好的時光,
並且在和安清晏再次分別後,才終於知道自己錯恨了他十幾年。
說不愧疚是假的,即使是有惡人從中作梗,但楚秋也非一點錯沒有。
如果她像現在一般勇敢,自信,直接的追求所愛,那該有多好?
楚秋停在交叉口,發着呆,口袋裏的手機忽然作響。
“喂,梓曉。”
“怎麼樣!怎麼樣!”電話那頭是林梓曉迫不及待的聲音,她似乎比本人還要興奮。
“你還真是夠着急...”楚秋無奈地隨意倚在電線杆上,如實地講了剛剛的事情。
此刻,有人說說話,正好。
“天啊...我,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嗯,我比你還不知道說什麼。”
“那安清晏,在醫院對你表現豈不是...安醫生好可憐,他竟然真的等了你十幾年...”
楚秋想起醫院裏發生的一切,忍不住一陣揪心。“別說了...”
“你應該高興點,楚秋!你看你上次還說自己不是影視作品女主角,沒有被人喜歡的命。這不就有了?你正兒八經被深愛着啊!”
“我,我怎麼高興啊...安清晏被我趕走了...”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沉默了。她們根本不敢想在完全無知的安清晏那裏,這個故事是怎樣的版本呢?
“都怪孫溫玉這個綠茶!咱們必須教訓她一頓!”
“怎麼教訓?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我和她在任何領域都沒有交集,孫家在本地有頭有臉,我又常年不在這裏...我現在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滿身的怒氣卻沒有辦法撒。”
“姓崔的除了給了你個聯繫方式,就沒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嗎?”
“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孫溫玉大學在哪裏讀,那裏工作,現在做什麼的。我只知道她人現在也在D市。”
林梓曉在電話那頭沒好氣的打斷道:“這個姓崔的什麼人啊,在你面前裝可憐一套一套,只挑撥你和孫溫玉的仇恨,自己一點用沒有。什麼廢物點心。”
“說到這個,崔亦文的事,你不要心軟。”
“我自然知道,她這種行爲是絕對倒打一耙的小人啊。另外,爲了拉高學校的升學率而把學生往我們這裏塞是被嚴令禁止的,把我們當學校當什麼了?”
“這事確實有辱師德,如果能夠扳倒孫溫玉一家,崔亦文也不能再在學校裏留,真是給我母校拉黑...”
“這件事在任何一個地級市都是非常嚴重的違規操作,如果能抓到證據,我們或許能直接斷掉整個鏈條。在這之前,有其他地級市的調查組人員來我們學校做調查,就是爲了嚴懲爲了拉高升學率而把學生往外賣的行爲。我一會去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我這裏找到突破口吧。”
“謝謝你,梓曉。以前被孫溫玉欺凌,我都是孤立無援,但現在至少我有你,我有我自己,我有自信和能力。我不會再害怕了。”楚秋離開那電線杆,挺直胸膛,心中升騰起溫暖。
“楚秋,你說的是。現在你已經是楚總了,更有我們這些朋友,你怕什麼呢?當年的仇,咱們一定能一一報回來!”
“好。”
輔助的電話來的比她預想的還要早。
接到應成宇電話時,楚秋沒有多想,只當是應成宇收拾完屋子的回報。
“成宇,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李榮盛自那之後就躲到夏威夷去了,趙萬金也不會插手。老實說...這個總裁還當的挺爽的呢。”應成宇靦腆地輕笑着,楚秋聽了心安不少。
“我就說嘛,這是享受。記得請你秋姐喫飯哦。”
“好,一定。對了,你的房子我給你收拾好了,我會在快遞停運之前給你發過去的。”
“好,謝了,東西應該不少吧?而且那裏沒人住積了不少灰,也需要你去打掃一下...”
“秋姐,說到這個...”應成宇有些糾結地問着。
“怎麼了?房子裏進賊了嗎?”
“不是!怎麼會!是...那房子裏住人了,是,安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