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蘭苑門聲響動,驚鳥四散而逃,樹上的黃葉簌簌落了一地。

    太醫院院正寧晟否奉太后旨意來給各宮娘娘輕平安。

    謹蘭苑,正廳。

    寧院正摘了沈菁菁腕上的白帕子,皺眉道:“美人玉體雖無大礙,但微臣卻診出了似紫木祥的餘毒來,這紫木祥一毒,美人可能不甚瞭解,少量還好,多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紫木祥。

    沈菁菁眸色一僵。

    她哪裏是不甚瞭解,她是非常瞭解,這根本就是沈大姑娘殉情時飲下的毒酒。

    但這件事,她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沈菁菁美眸瞪圓,故作驚訝道:“怎會如此?”

    寧院正道:“美人不必驚慌,這世上萬物講究相生相剋,興許餘毒並非是紫木祥之毒,而是膳食出了問題,美人可否將膳食錄拿給微臣瞧上一眼?”

    沈菁菁點了點頭,連忙道:“竹蘭,你速去尚食局找餘司膳將淑玉苑和謹蘭苑的兩本膳食錄拿過來。”

    竹蘭連忙道:“是,奴婢這就去。”

    半晌過後,寧院正一邊翻膳食錄,一邊搖頭道:“不對啊,這膳食一切正常,並無相沖之物啊……”

    沈菁菁用帕子捂住嘴道:“這……該如何是好?”

    寧院正表情漸漸嚴肅,安慰道:“此毒尚未入體,有藥可解,還請美人稍安勿躁。”

    沈菁菁起身道:“那便多謝寧院正了。”

    寧院正道:“此乃微臣分內之事,美人客氣了。”

    寧院正走後,竹蘭和竹心一臉心疼地看着沈菁菁。

    後宮裏投毒,歷朝歷代皆有,早就不是怪事,她們心裏都有數。

    沈菁菁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兩個既然在謹蘭苑伺候,那便算是我的身邊人,有些話,我便直說了。”

    竹蘭立馬道:“主子您說就是了。”

    沈菁菁道:“我是不是與先皇后,生得有幾分相似?”

    竹蘭點了點頭,“是。”

    沈菁菁道:“那可否告訴我,先皇后是如何去的?”

    竹蘭和竹心對視一眼。

    最後竹心開了口,“還是奴婢來說吧。若說宮裏有兩個提不得,那大皇子是其一,先皇后便是其二。”

    沈菁菁道:“爲何提不得?”

    竹心道:“世人皆以爲先皇后是因難產去的,但宮裏的人卻知道,先後難產與尚儀局的徐尚儀脫不了干係,徐尚儀有個弟弟,因爲沈家通敵叛國,死在了戰場上,奴婢聽聞,三年前,她是公報私仇才使先後難產,不過她到底是怎麼做的,奴婢便不清楚了。”

    沈菁菁道:“然後呢?”

    竹心繼續道:“九月初,陛下得勝回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先是太醫院常院正被罷官,隨後徐尚儀被司禮監處以凌遲之刑,再之後,陛下三年未踏入後宮,甚至與太后娘娘也”

    說到這,竹蘭用手臂碰了竹心一下。

    竹心立馬咳嗽兩聲,道:“奴婢失言了。”

    聽到這,沈菁菁不由皺眉。

    南宮徹三年沒踏入後宮?

    薛妃和柳妃便罷了,畢竟他一向不喜歡世家女,可他待李苑一向是極好,竟也捨得冷落?

    竹蘭又道:“主子別擔心,太后娘娘主持六宮,一向公平公正,這中毒一事,定會給主子個說法的。”

    沈菁菁點頭道:“但願吧。”

    沈菁菁剛用過午膳,便有人敲開了謹蘭苑的門。

    沈菁菁一眼便認出了她來。

    這是薛妃是貼身女史,清月。

    清月朝沈菁菁福禮道:“薛妃娘娘在鹹福宮備好了點心,邀沈美人去坐坐,還請美人隨奴婢來吧。”

    這話說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說法,在朝廷上適用,在後宮裏也是一樣。

    薛瀾怡是正二品的妃,她只是六品的美人,便是不想去也得去。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沈菁菁輕聲道:“那就有勞清月姑姑帶路了。”

    清月笑了一下,“美人客氣了。”

    鹹福宮的花兒開的正好,風過繡帷,秋香滿園。

    沈菁菁咬着牙給薛瀾怡福禮,道:“臣妾給薛妃娘娘請安。”

    薛妃斜靠在紫檀嵌玉花卉寶座上,見她來了,立馬放下手中的葡萄,笑道:“妹妹快過來坐。”

    清月將一張圓凳放到薛妃身邊。

    沈菁菁走到薛妃身側,坐下,動作微微有些拘謹。

    薛妃看着她的臉,不由喃喃道:“你真是太像她了,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

    沈菁菁皺眉道:“薛妃娘娘這是何意?臣妾不明白。”

    薛妃笑道:“本宮從前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可直到看見你,便有些信了,你叫沈菁菁?”

    沈菁菁頷首道:“是。”

    薛妃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道:“近來,本宮常常失眠,太醫院診不出個結果,本宮便找了主持來說經,可主持偏說,說經不如抄經虔誠,可昨日本宮傷了手腕,實在動彈不得。”

    沈菁菁柔聲道:“臣妾願爲薛妃娘娘出一份力。”

    “你倒是個聰慧的。”薛妃提了下嘴角,道:“你若是願意替本宮分憂,那本宮也不會虧待你。”

    沈菁菁恭敬道:“娘娘客氣了,爲娘娘分憂,乃是臣妾的本分。”

    薛妃回過身,隨手拿來兩本佛經,認真道:“主持說,這兩本各抄兩遍。”

    沈菁菁接過,目光誠懇道:“臣妾便是不眠不休,也會將佛經儘早抄完。”

    薛妃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不眠不休?那本宮豈不是太欺負人了?”

    “清月,去拿筆墨紙硯過來。”薛妃拉起沈菁菁的手道:“不然妹妹每日都來鹹福宮抄吧,就當是跟本宮做個伴,如何?”

    每日?

    沈菁菁不動聲色道:“臣妾全聽薛妃娘娘的。”

    半刻之後,兩個小太監搬了一張黑漆嵌螺鈿花卉紋長方桌過來。

    左側擺放香爐,右側擺放文房四寶。

    薛妃給清月使了個眼神。

    清月立馬走過去道:“奴婢替美人磨墨。”

    墨汁均勻後,沈菁菁拿起狼毫,輕輕蘸了蘸,細白的手腕一彎,開始下筆。

    薛妃看着她的筆跡,瞳孔一鬆,長呼了一口氣。

    薛妃這邊鬆了一口氣,沈菁菁心裏卻不由感覺到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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