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田韶就坐在病牀邊看着還在昏迷的醜丫。這孩子頭髮稀鬆枯黃,臉上一點肉都沒有跟具骷髏似的,看起來非常嚇人。

    李愛華寬慰道:“小韶,沒事的,等醜丫醒過來就會沒事的。”

    田韶難受地說道:“不可能沒事,這陰影會伴隨她一輩子的。”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李愛華說道。將孩子送走的是田大林跟李桂花,虐待孩子的是那對狼心狗肺的夫妻,與田韶並沒關係。

    田韶沒有自責只是心疼,這麼小的孩子要受這樣的虐待,這兩個畜生她一定要讓其付出代價。

    過了一會三丫提着粥跟藥尋了過來,她不知道縣醫院在哪裏一路問,到了醫院又問了護士。好在現在的人捨不得來醫院看病,住院的就更少了,很容易就問到了。

    三丫看到躺在牀上的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姐,這、這是六丫?”

    田韶搖頭道:“大部分消息都對得上,不過到底是不是六丫得爹孃來了才能確認。三丫,你找人送信回去了沒有?”

    三丫擦了眼淚說道:“我去製衣廠找了田靈靈,請她幫忙找人捎口信給爹孃。”

    原本可以花錢請人跑腿的,但三丫捨不得這個錢,於是就跑去找田靈靈了。對於麻煩田靈靈這事她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他姐救了田靈靈幫點小忙不爲過。

    田韶蹙了下眉頭,說道:“你爲什麼找田靈靈?萬一她不叫人給爹孃捎口信呢?”

    三丫一怔,說道:“不可能,我說姐有急事要爹孃儘快來的。”

    田韶不相信田靈靈的品性,不過醜丫已經打了退燒藥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田大林跟李桂花今日沒來也不耽擱什麼。她也沒指責三丫,只是提醒道:“下次你捨不得花錢請人跑一趟,就去找個信得過的人。這次事不着急,萬一真是急事就耽擱了。”

    三丫搖頭說道:“姐,我當着她科室的人說的這話,若是她食言傳出去也不好聽。”

    田韶沒想到這丫頭也會使心眼了:“她不會食言,但可以晚些將口信捎回去。三丫,縣城到我們家來回走路也就兩個小時,但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爹孃還沒來。”

    而這,足以說明問題了。

    三丫自覺辦錯了事,愧疚得不敢說話了。

    田韶讓李愛華回去,兩人的關係也沒說什麼道謝的話,反正這份情誼她會記在心裏。

    李愛華看着她打溼的褲腳,輕聲說道:“小韶,你先回去換身衣裳,我跟三丫在這兒守着。等你換了衣裳我再回去。”

    田韶哪放心離開,搖頭拒絕了。

    拗不過她,李愛華就先回去了。

    病房裏就剩下姐妹三人了,三丫紅着眼眶問道:“大姐,她真是六丫?大姐,不會不會弄錯了?”

    在她的想象中六丫應該是穿着小花襖扎着小辮子,每天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而不是牀上這個骨瘦如柴陷入昏迷之中的小姑娘。

    田韶搖頭道:“是不是六丫,得等爹孃來了才能知道。”

    兩瓶點滴打完人還沒有醒過來,田韶忍着焦慮拿了錢跟糧票與三丫說道:“我餓了,你去國營飯店打兩份飯來。”

    三丫平日很節儉,但今日也顧不上這些了,接了錢跟糧票就出去了。

    就在三丫出去沒多久醜丫就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看着周圍白白的一片嚇得趕緊爬起來。

    田韶眼疾手快將她按回牀上,見醜丫面露驚恐之色解釋道:“你現在在打針不能動,動了針就會脫掉要重新戳過。醜丫,戳針很疼的。”

    醜丫呆目露警惕之色,不顧想着自己的處境覺得沒什麼讓人圖的,她啞着嗓子說道:“你是誰?這兒是哪裏?”

    按理來說五丫跟六丫是雙胞胎,兩人應該長得很像,但這姑娘看起來與五丫並不像,與她們幾姐妹也不大像。

    田韶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六丫了,所以不好說自己的身份。這要弄錯了自己倒沒什麼,但帶給這孩子傷害就大了,畢竟給了希望又破滅會讓人崩潰的。

    田韶含糊地說道:“你發燒了,燒得很重,我就將你送醫院來了。”

    醜丫有些害怕地說道:“那豈不是要花很多錢?我娘知道會打死我的。”

    田韶都後悔剛纔打少了,要將那惡毒女人打殘纔好。不活這筆賬先記着,等尋了機會在報復回去:“沒事,這錢不用你娘出。醜丫,你餓了吧?我這兒有粥,你先喫一點。”

    醜丫搖頭說自己不餓。

    都生病兩天什麼東西都沒喫怎麼可能不餓。田韶從保溫杯裏倒了半碗粥出來,然後試了下溫度剛剛好就坐到牀邊準備餵給醜丫喫。

    醜丫搖頭說道:“姐姐,我不喝粥你喝吧!你給我個紅薯就行。”

    田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不過她強忍住了:“沒事,我不喜歡喝粥,等會喫大米飯。好了,不要再說了趕緊喫吧!”

    醜丫聞着米湯的清香,無法拒絕。

    半碗粥下肚,醜丫咧開嘴笑着道:“姐姐,謝謝你,粥非常好喫。”

    田韶看着她的笑容,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止不住的往下流。不用田大林跟李桂花來她就確定了,這就是六丫,就是六丫啊,她笑起來的樣子跟五丫笑時一模一樣。

    醜丫有些慌了,起身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田韶忙擦了眼淚說道:“六丫、六丫,我是你大姐。六丫,你放心,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回家,以後再沒人打罵你了。”

    醜丫搖頭說道:“你認定是弄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五歲懂事時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因爲彭梨花打罵她時總說,若不是他們夫妻好心她早就死了。

    田韶正想解釋,護士過來查房,看着點滴已經快沒了就將針頭拔掉。

    田韶用消了毒的棉籤按住傷口,等護士走後輕聲說道:“六丫,我沒有弄錯,你就是我們的妹妹。六丫,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回家。”

    “姐姐,你真沒認錯人?”

    田韶搖頭說道:“我很確定。你笑起來的時候跟六丫一模一樣,大姐不會認錯的。”

    醜丫沉默了下說道:“爹孃不要我,我回去他們也會不高興的。姐,你將我送回李家吧?”

    田韶呆了下後急切地問道:“誰跟你說爹孃不要你的?沒有這回事,六丫,當初是家裏實在太窮養不活你纔將你送到好人家,也是希望你能過上好日子。”

    醜丫很冷靜,不,確切地說是冷漠:“爹孃想要兒子,看我是丫頭片子就將我賣給他們,賣了二十塊錢。當初既嫌我是丫頭片子不要我,我不會回去的,死在外頭也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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