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齊嫂子震驚的眼神,徐望歸穩了穩心神。
他用嚴肅着臉說道:“嫂子,你別聽兩個孩子胡說,這個家是我和薑糖共同的,總不能什麼都扔給她幹。”
語氣十分認真。
齊嫂子果然被他哄騙過去,頓時氣惱地感慨:“我家老齊一直跟你共事,怎麼就學不會你這疼人的本事!”
酸氣沖天。
徐望歸只有一瞬不自然,如今緩過來,聽到齊嫂子的話,很是厚臉皮地點頭:“別說齊振國沒這本事了,整個竹橋的男人除了我,都沒這本事。”
齊嫂子一噎,朝他翻了個白眼,扭頭往屋裏探了探,“小姜呢?”
“我娘在洗澡,齊伯孃你坐。”
百鍊搬了個板凳放在她身後。
齊嫂子見狀,高興地誇讚道:“百鍊真懂事。”
徐望歸聞言,突然想起什麼,他問道:“沒記錯的話,你家齊興還有半年就初中畢業了?”
“對啊。”齊嫂子說到這個也愁,“齊興成績不好,要是考不上高中也不知要怎麼辦。”
徐望歸把洗衣盆裏的髒水倒掉,一邊壓水井換乾淨的水一邊說道:“那齊振國怎麼打算?把他送進部隊?”
齊嫂子看了他一眼,“你們這些當兵的,連想法都一樣?老齊是有這個打算,讓齊興畢業後留在竹橋幫家裏幹兩年活兒,到了年齡就託人把他送到部隊。”
徐望歸瞥了她一眼,“那不是都安排好了,你還愁什麼?”
齊嫂子呼吸一窒,她沒好氣地說道:“怎麼能不愁,那可是我親兒子。”
徐望歸不以爲意地嗤笑一聲,“難道齊興不是老齊的親兒子?要我說,你就是想太多。”
齊嫂子立馬有些氣惱地說道:“你說話注意着點啊。”
什麼叫不是老齊的親兒子,要是被好事的人聽見,再添油加醋,不知道要被傳成哪樣呢。
徐望歸安慰她,“放心,我們左邊的房子沒住人,右邊住的又是你們,沒人會聽見。”
他能說出來,心裏自然是有數的。
然而齊嫂子根本不聽他解釋,越想越氣,看到他就惱火,乾脆轉身就出了徐家院子。
徐望歸見她好像完全忘記,見到他洗衣服這回事,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可不希望明天整個竹橋都知道,他在家居然要洗衣服這事兒。
薑糖出來時齊嫂子已經走了。
天兒太冷,徐望歸在院子裏生了個火堆,讓百鍊成鋼一邊烤火一邊玩。
聽見成鋼說被徐望歸氣走,她皺了皺眉頭,“你爲什麼要氣嫂子?”
徐望歸當然不會說實話是,他挑了挑眉,“什麼都沒說,是她想不開,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薑糖邊擦頭髮邊往火堆旁的板凳走,“我跟你說,你兒子穿的衣服人家有幫忙做的,別把人氣狠了。”
火堆揚起的煙正好往薑糖的方向飄。
徐望歸伸手拉了她一下,再把板凳往旁邊挪,“瞎操心,我有分寸。”
薑糖就着他的力道往邊上走,坐到板凳上,“也不知道齊嫂子惹到你哪裏。”
她說着翻了個白眼。
徐望歸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不過沒有開口解釋。
這事兒也沒法解釋,總不能說他覺得丟臉,故意把齊嫂子氣走吧?
次日早上,薑糖醒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起了,正在外面跟徐望歸說話。
她難得賴牀,放空腦袋平躺在牀上,耳邊是成鋼叨叨着他爹煮湯圓的聲音,甜膩的糯香透過門窗鑽進鼻子裏。
薑糖沒忍住揚了揚脣,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煙火氣。
她小時候在孤兒院,爲了喫而奔波,後來靠補助去上學,沒日沒夜學習考上大學,大學又爲了生活費不停做兼職,工作後爲了徹底擺脫沒錢的陰影,恨不得把時間掰成一天四十八小時。
至於親生父母,薑糖從未想過去尋。
因爲她丟失了六歲以前的記憶,而院長又是在孤兒院門口撿到她。
一個六歲的孩子爲什麼會在孤兒院門口,稍微細想一下就能知道。
“娘,起牀了!太陽要曬屁股了!”
成鋼的聲音突然想起,薑糖的回憶被打斷。
她回過神來,看向皺着小臉的成鋼,感到一陣好笑。
這孩子學她平時的樣子說話呢。
薑糖笑着眨眨眼睛,“起來了。”
兩個孩子着急着喫湯圓,薑糖洗漱的時間內,像兩條小尾巴似的緊緊跟在她身後。
成鋼不停地追問:“娘,你好了嗎?”
百鍊則給她裝水,遞洗臉毛巾。
徐望歸坐在檐廊的椅子上,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們母子三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們是親母子。”
薑糖正在刷牙,沒空說話,只淡淡地瞥他一眼。
成鋼伸手摟住她的大腿,扭頭看向徐望歸,“娘就是我親孃。”
百鍊也繃着小臉,贊同地點頭:“嗯,親孃!”
徐望歸一噎,指着他們兩個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是不是忘記以前誰對你們最好了?”
他真是毫無地位了!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不敢說話。
薑糖吐掉嘴裏的水,朝他說道:“那你是不是該反省下自己?”
徐望歸被梗了下,“要反省也是他們反省?”
成鋼興許覺得有薑糖撐腰,說話的聲音都響亮了,“反省什麼?”
徐望歸說道:“你們爲什麼會有這個娘,不是老子找來的?”
百鍊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說道:“謝謝爹!”
成鋼愣了一下,也跟着說道:“謝謝爹。”
徐望歸擡了擡下巴,斜瞥他們一眼,從鼻腔發出一個單音節。
薑糖不想理他這個幼稚鬼,沒有參與話題,洗完臉再塗上雪花膏,就帶着兩個崽子喫湯圓。
百鍊成鋼從沒喫過甜甜糯糯的湯圓,喫完嘴巴那一刻,他們的眼睛都瞪圓了,像兩隻受驚的小貓咪。
成鋼眯着眼睛品嚐,居然有點捨不得吃了。
百鍊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小口小口慢慢地抿着喫。
不過再慢也有喫完的時候,一向不怎麼提要求的百鍊,難得失望又期待地看着薑糖:“娘,今晚還能喫湯圓嗎?”
薑糖想了想,“今晚我們去看演出,沒時間做了。明天倒是可以喫。”
正好還剩一點糖和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