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然交代完一切,頭也不回地衝向門外,她要去引開謝予。
東南基地本就不大,他的所作所爲,都是這最後一根稻草,足以壓垮整個基地。
當初是自己親手把他帶進基地,也該由自己帶走。
楊梵梵的視線追逐着她的身影,親眼看她一步一步奔跑入黑暗,義無反顧。
她震驚地捏着藥瓶,巨大的衝擊讓她尚且無法反應過來,衝她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這是什麼意思?這是……?”
喪屍解毒藥劑?這是什麼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但她的話消散在風裏,再也無法捲到重然耳邊。
倒是宋志書恨鐵不成鋼,要不是手被捆在藤蔓裏,非指着她的鼻子給她罵清醒了。
人都跑了,你還呆愣着幹啥,趕緊把他鬆綁然後去幫忙啊!
“你是不是笨啊!她都說了是喪屍解藥了,你趕緊給我解開,咱們快去幫忙。”
宋志書還記得這丫頭之前給他喫的苦頭,說話也不客氣,雷鳴電閃加火花。
楊梵梵難得沒有反駁,小心翼翼將藥瓶攏在上衣口袋裏,邊鬆綁邊問他,“她竟然真的研究出了喪屍解藥?”
“那還有假?我告訴你吧,我本來是喪屍,五階喪屍,多虧了重然才能重新變化人類。”
宋志書鬆鬆手腕站起身,甚至來不及跺跺腳,以緩解盤腿而坐的麻痹,拉着她的手腕衝了出去。
“五階?!”楊梵梵震驚得麻了,表情僵硬,只有語氣還能聽出幾分詫異。
宋志書斜了她一眼,語氣有點惋惜,“是啊,不過變成人類後只有兩階的異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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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並不大,重然雖然整天埋於實驗室,悶頭做研究,卻也對基地設施瞭如指掌。
她聽到巨大的動靜從東邊而起,召喚出阿七,翻身跳上它的脊背。
阿七龐大的身體一沉,隨即仰頭長鳴一聲,展開巨大的雙翅,騰空而起,速度之快,令重然渾身向後仰,迫不得己死死地抱緊它細長的脖子。
視線陡然升高,重然側頭往下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喪屍從遠處奔襲而來,頓時頭皮發麻。
她仔細搜尋着謝予的蹤跡,不過須臾,便看到一個青白灰面,長相柔美的喪屍,脣角卻紅如鮮血。
“阿七,那裏!”
重然指着謝予,拍拍阿七的細長的脖頸。
它驕縱地蹭了蹭,像顆流星一樣俯衝下去,嚇得重然迅速伏下腰,心裏罵罵咧咧。
阿七實在是太不穩重了,得空了得好好鍛鍊它。
重然滿腦子“好高好險”,心跳瘋狂亂竄,貝齒緊咬着下脣。
謝予早就發現了空中有不明物體在盤旋,他稍加思索就知道是重然的白鶴。
也不知道這白鶴爲什麼這麼聽她的話。
他面無表情的臉色愈加陰沉的可怕,不僅僅是這白鶴,連先前的自己也很喜歡聽她的話。
怎麼就這麼聽她的話呢?!……真不好啊……
謝予眯着眼看着從天而降的重然,嬌小的臉埋在白羽中,只露出圓鈍的耳廓,細小溫軟可愛的緊,以及半截瑩瑩脖頸。
謝予想想當初纏着她的自己,覺得可笑至極,心裏的憤懣像是被一個木塞堵住,滿是無處發泄的苦悶。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研究員,這是導致他痛苦的根源。
這些打着爲人類好的旗號,肆意改造人類,分析實驗數據的研究員,都是一樣的討厭惡心。
重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仍然放任自己在她身邊,不僅僅是利用自己護她安全,還想控制自己,爲她所用。
謝予的鳳眸裏閃爍着暗芒,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清楚的愛和恨,翻滾糾纏,明明滅滅。
直到指尖跳躍着一簇紫弧,意念指揮他向天際揮去。
凌亂鋪在重然臉上的羽毛,差點讓她呼吸不過來,好不容易尋到一兩分空隙,去看地面情況,一道紫弧直衝她而去。
謝予真的想殺了她!
震驚之下她竟然忘了閃躲,直到阿七一個側身,和電弧擦肩而過,“刺啦”地輕微細聲,在她耳邊無限放大。
重然猛地縮在阿七身上,好像受到了傷害似的顫抖不已。
阿七有些擔心她,不安的扭動,好半晌那隻盈盈如玉的手,才放在自己的脖子側挪動,似安撫,鳥喙才微微鬆弛,豆豆眼變得冷靜,真是嚇死個鳥了。
重然清晰地記得,從前那雙鳳眸看向她時的眼神,濃濃的眷眷不捨和依戀,隨時隨地都能從中窺探出開心。
此時再望去時,猩紅的雙眼血腥濃郁,幽深翻滾,痛恨和眷戀交織纏綿。
重然心裏猛地一悸,不對,這是……真正的謝予,是兩種情緒的重合。
謝予想起來了?!!
他想起他自己的身份和冰冷的記憶了?想起她狠狠往他脖子上扎的那一針了?所以才這麼生氣?覺得她和顧清是一樣的?
重然深覺自己發現了端倪,如果是這樣,解釋清楚頗有希望。
她拍着阿七的脖子,急切地喊道:“你放我下去,離他近一點。”
阿七不情願地拍打着翅膀,豆豆眼忽而變得犀利,盯着陸地上的敵人,尖利一聲響過一聲。
“阿七,他不會傷害我。”
阿七不相信,剛纔要不是它躲過,受傷的絕對是它和重然。
因此第一次沒有聽從重然的命令,又不知該做什麼,只能焦急的盤在空中。
它的動靜實在太大,吸引了幾乎所有喪屍的注意力。
那些喪屍紛紛停止手上的動作,去攻擊在天空裏翱翔的阿七和重然。
五花八門的異能甩向空中,還沒接觸到阿七和重然,就已經被高處的風吹散。
“我們得救了!”
異能者們高聲大喊!喜極而泣!
只有楊梵梵看着天空中那點白,潸然淚下,她飛奔到已經脫力的楊梵麟面前。
“哥哥!”
楊梵麟只盯着天空那一抹白,嘴脣緊抿,眼神鋒利中露出三分迷茫,“那是誰?”
“那是重然,她救了我們!”
楊梵麟滿臉都是綠色粘液,又臭又狼狽,挺立的身體微微搖晃,似乎隨時都能倒下去,楊梵梵連忙抱住他,維持着他的站姿,同樣凝望着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