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澤無奈嘆氣。
罵，肯定能罵的，母親也是焦慮，忍不住要罵人,但也是操心錢的事情。
底層人教育孩子，除了罵更多的是打，作爲孩子，被打被罵很正常。
可是，那個孩子，被罵，被打了,她不難受，她只會想，現在不會好，將來也不會好。
她不會相信美好的未來。
那個孩子有一種讓人忍不住逃避的直白，動搖人心的直白。
坦誠得讓人無法接受。
“娘，你就當是爲了大哥，那是大哥的孩子，不要總對她說一些比較重的話。”江玉澤疲憊地說道。
惡語就是傷害，只會把人推遠，那孩子本來就沒把其他人當成親人。
賣掉孩子，那孩子不哭不鬧，說自己要去山裏當野人，那種說走就能走的堅定，反而讓江玉澤有些不能動了。
江玉澤是讀書人，名聲對於讀書人很重要，家裏真有人去當野人……
多難聽！
棘手！
看到兒子無可奈何,老錢氏對那死丫頭更加厭惡了。
連累到兒子操心這些事情，玉澤應該好好讀書的，老錢氏愧疚地說道：“都是因爲家裏的事情連累你了。”
“娘，你說什麼呢，都是一家人，禍福與共，遇到事情就解決事情，畢竟因爲我讀書這件事，家裏太苦，遲早會有這麼一遭，等我考上了秀才，家裏的田地就不用交賦稅，能夠松活一些。”
“是，是，會好的。”老錢氏滿臉含笑，看着兒子的眼神很慈祥，那種慈祥是恨不得把乖乖兒子摟在懷裏。
江玉澤看到母親的反應，他又想到了那孩子的漠然，她冷靜搖頭，說，未來不會好。
不相信有美好的未來,不相信勾畫出來的未來。
這讓一直販賣美好夢想的江玉澤頭一次遭遇了滑鐵盧。
也許是因爲目前太苦太苦了,苦得讓孩子根本不相信美好的未來,想象不出美好的未來。
老錢氏忍不住問兒子：“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她非常不甘心，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四歲的小丫頭片子，一家人都要忍受她，這讓要強的老錢氏如何能忍？
根本忍不了，不能夠？
江玉澤見母親這樣，也明白，母親是徹底厭棄這個孫女，甚至看都不想看到她，不管她死活了。
他說道：“娘，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幾年之後就要嫁人了，沒必要，而且，我馬上考秀才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影響我。”
不管是扔掉還是殺掉，都不是一件好事，雁過留痕，江玉澤比誰都在意自己的未來和前程。
“那個死丫頭你看到了，忤逆不孝，遲早，遲早帶壞你大哥。”老錢氏遲疑，她不在意吳氏這個兒媳，但要控制大兒子，大兒子勤勤懇懇做事。
這樣的好兒子，老錢氏不想失去，但那孩子那樣鬧，遲早會鬧得人心分散。
“要不，提前把她嫁人了吧。”老錢氏又說道。
江玉澤依舊搖頭，“都是無依無靠的女孩兒去做童養媳，我們家裏，孩子父母健在，爺奶叔伯健在，只怕會被人說，在名聲這方面，對一個讀書人很重要。”
一條又一條路被堵了，老錢氏很不耐煩，“那怎麼辦？”
“娘，不要着急，等兒子考了秀才之後，兒子來處理，娘，消消氣。”江玉澤溫和地說道，芝蘭玉樹長在了老江家，讓老錢氏心頭歡喜。
這樣的兒子，就應該娶更好的女子，更好的才能配得上玉澤。
就村裏這些大腳婆娘，想要糟蹋她的玉澤，不可能。
“娘，以後我抄書的錢，都給你，給家裏人稍微喫飽點，太苦了，大家心裏都不痛快。”說着，江玉澤拿出了一些銅板給母親。
利益就是這麼博弈出來的，如此境地，江玉澤不得不做點什麼，來安撫家裏人的心，不然真鬧崩了，損失最大的人是江玉澤。
那孩子就是喫不飽，整天鬧騰，吵着要喫要喝。
也是平時老錢氏真的太摳搜了，能讓人喫飽，只讓人喫半飽。
“這些錢你留着，你身上你能不揣錢呢。”老錢氏沒收兒子的錢，反而讓江玉澤好好收着。
“我知道了，我儘量好好分配，給那些人吃了，這麼糟蹋糧食，也不怕天打雷劈。”老錢氏雖然同意，但嘴裏依舊詛咒着。
江玉澤有些無奈，明明是好事，但母親這樣的態度和話語，不會讓人記恩的。
其實說兩句好話，是最沒有代價的，像母親這樣，付出了實際的東西，還讓人心頭不舒服，屬實是喫力不討好。
但母親就是這樣的人，江玉澤也不想跟她爭辯。
江玉澤拿出的錢依舊原封不動回了荷包，安撫了母親，江玉澤又來找小妹。
他站在小妹的閨房前，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敲了敲門，江樂安看到小哥，高興地放下了手中的針線。
“小哥。”江樂安高興喊道，“你怎麼來了。”
看到小妹，江玉澤的眼中浮現出了真切的溫和來，在江玉澤五六歲的時候，小妹出生了。
江玉澤幾乎看着小妹從一個小糰子漸漸長大，他們的關係最好。
“我是來問一問二丫的事情，你仔細與我說一說。”母親被那孩子氣得半死，提起她就心口疼的樣子，讓江玉澤也不好多問。
問了，也不客觀，影響江玉澤的判斷。
江樂安皺了皺柳眉，想了一會說道：“二丫很喜歡比較，我喫雞蛋，她就要雞蛋，也喜歡跟長輩頂嘴，爹孃都被她氣狠了，她還跑出家，一家子都在找，最後在山裏找到的。”
“小哥，二丫是家裏最不聽話的孩子。”
江玉澤思索着，他看着江樂安瑰麗的模樣，也看出來小妹對二丫不喜歡。
幾乎所有人都排斥着二丫，因爲二丫會讓家裏該有秩序混亂起來，本能的，下意識要壓制住二丫。
母親的想法是把這個孩子送走，不讓她在家裏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