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從名著路過 >第 7 章 一夢入紅樓
    接下來的幾日天氣都不怎麼樣,要下雨沒下雨的,悶得人心煩意亂。這天晚上,我們坐在院子裏乘涼。提前拿水桶潑透了青石板,又在四角薰了艾草,涼風陣陣,沒有蚊子,坐着還是很舒服的。天氣不好,大家胃口也不太好,我叫清明煮了鍋南瓜麪湯晾涼了喝,又煮了五香毛豆和花生喫着玩。白麪饅頭配着醃好的黃豆和醬黃瓜,再加上東六街的滷肉切一盤,鹹鴨蛋對切裝一盤,白老爹單有一碟子花生米。得,晚飯又湊活成一頓。

    還沒端上碗呢,外面傳來拍門聲,這會兒怎麼有人來。秦奮開了門,卻同手同腳的進來,後面是雪雁領着春纖和芳草,還拿着好幾個包。到底是姑娘跟前的大丫鬟來了,白老爹他們慌的晚飯也顧不上喫先避去東廂。

    白老孃忙起身招待,先是開了正堂請雪雁坐,又張羅着泡茶上果子。雪雁客客氣氣的放下東西,攔住忙亂的白老孃:“白大娘莫要忙,我是替我們姑娘來謝謝小桃的。那實心眼孩子得了我們姑娘一點賞賜,捉急着慌地搬了一堆東西進我們院子,不提那些乾貨和爐竈用具,單那一盒子雪耳姑娘都說太過貴重,怕是小桃不懂事亂動了家底,讓我來走一趟。這是今年新進上來的布匹,因顏色不合適都沒動過,大娘別嫌棄,留着裁兩身衣服穿。”她先指着最大的一個長包袱說,又打開一個小箱子,“這是明前的龍井,二奶奶送來的,姑娘不喝濃茶,白放着可惜了,我清出來,大娘自己喝或待客都使得。”“還有一個大食盒,裏面裝的都是點心,乾果,蜜餞果脯,是姑娘特意留給小桃喫的。還有這包橘子糖,是薛姑娘家的,煮粥做點心極好。”最後,她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差點沒閃瞎便宜孃的眼睛,裏面裝了金裸子和首飾,“這盒子是酸棗枝木的,姑娘給你們家補了八個吉祥如意的足金裸子。另外裏面有一支嵌了紅寶的小鳳釵,兩朵金牡丹簪花,一對紅寶雞心挑心,一個八寶項圈,一個貓眼戒指,一個琥珀戒指,一個紅寶戒指,一對金耳墜,一對金丁香耳塞,兩個龍鳳鐲子;都是舊日姑娘在南邊得的東西,因爲當時年紀小都沒怎麼戴過,如今拿來賞給小桃,寶石都極小就是家常戴出去也不會越矩。只一樣金子因日子久了不夠鮮亮,但手藝都是極好的。”雪雁說一句便宜娘就念一句佛,聽到這忙拍胸脯,“阿彌陀佛,姑娘說的哪裏話,再沒比林姑娘大方慈悲的了,還念着我們一家,奴婢們孝敬主子那是應該的,更何況林姑娘那麼可人疼呢?!您拿來了這麼好的東西,尋常我們見都見不着的竟都捨得拿出來給個毛丫頭禍害。您請放心,我定妥妥的收好將來一個不少地留給小桃。”說着又扯我給雪雁行禮,還一個勁要她給林姑娘問安,說我要去磕頭謝恩。雪雁不過略停停就領着小丫頭回去了,我一直送到大觀園門口才被雪雁攆回家喫飯。

    我進門時,白老爹已經泡上茶正美着呢,白老太太,小杏兒和白梁在挑點心喫。白老孃攤開了布,其中一匹是寶藍色壽紋綢子,一匹是灑金花銀紅緞子,她上下比劃再算怎麼裁剪。她見到我把布一丟,扯着我耳朵進了房,嘴裏還嚷嚷我淨會拿家裏東西做人情,雪耳是多金貴的東西,說給人就悶不吭聲給出去。

    可是一進門,她又摟着我,從懷裏掏出那個小匣子,“我的乖乖。你可真有福氣!這麼一套頭面,把你嫁到誰家去都成,什麼樣的婆婆你鎮不住?!好孩子,我連你爹都沒說首飾的事,你自個把東西藏好,誰都不要講。”她笑嘻嘻地點點我額頭,“你可比娘強多了,到處都能結個善緣。”我靠在她懷裏,把龍鳳鐲子拿出來,“媽把這鐲子拿去,沉甸甸的哪是我帶的東西啊。我再好不也是你生的你養的麼。林姑娘待人真是太厚到了,我不過送上幾個自己繡得小東西,她先前就拿金線銀線賞過我,如今她病了,我拿雪耳孝敬她,她又賞下這麼多東西,實在讓我過意不去。”白老孃給我一個暴栗子,細細教我,“林姑娘沒爹沒孃的孤身在府上是挺可憐的,可這畢竟是她親舅舅家,誰敢難爲她?何況老太太那麼疼她,家裏的三個姑娘每一個比得上的,也就你鹹喫蘿蔔淡操心。你當雪耳是那麼好得的?天生天養的一年也不過就那麼多,頂上的貴人分一分,漏下來的到哪裏都得供起來,也就你個傻孩子,生怕佔了人家便宜,掏心掏肺的。你爹要不是心疼你,哪裏會拿出來給你,還不是想讓你吃了好調養身體,你倒好全便宜別人。”我聽了到底是心虛不安的,這裏沒有超市也沒有人工養殖,我更沒有銀耳一買一大包的便利,是我想當然了。不過我倒不是後悔給林姑娘送東西,我沒有燕窩,有燕窩我也想送她燕窩。我黏在便宜娘身上撒嬌賣癡,保證下不爲例。她纔拿起一個鐲子套在手上,又教我,“把另一個給你奶奶,就說是雪雁偷偷單單給你的,也哄哄你老子開心。”我點頭如搗蒜,又跑到白老太太那獻殷勤,把龍鳳鐲捧給她,又說了一車好話,喜得老太太見牙不見眼。我偷偷瞄一眼便宜老爹,果然他心情好的眉眼都舒展很多,我給便宜娘點贊。

    白棟後來問我爲什麼獨獨對林姑娘不一樣,我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因爲我喜歡。

    我再去瀟湘院的時候就帶上了金項圈和金丁香。這次我是在走廊見到的林姑娘,她在曬太陽。我磕頭謝她的賞賜,她拉下了蒙在臉上的絲帕,林妹妹鯊我!!她的臉好小,也就巴掌大小,眉毛很淡,如一片雲,一縷煙施施然蜿蜒向鬢角,我不知道曹公爲什麼說她“似喜非喜,似泣非泣含露目。”我只覺得她眼睛好大好亮,彷彿秋日晴空籠着山河,又像夜空閃爍着星光,偏偏水汽十足,霧濛濛的籠山照水。就好像她才華橫溢,神采風流到□□凡胎承受不住,才受倍受孱弱身體拖累,處處弱不勝衣。她微微一笑就好像春風吹過,蝴蝶隨着百花而來,清靈到讓人歡喜,“你起來。”仍然是低低的嗓音,是冰雪初融,是夏日溪流,清淺,緩慢,沁人心脾。“你不過是個小丫頭,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就能單憑聽說過我,巴巴的跑來送東西。難爲你如此惦念。倒是我該謝謝你,送來的都是我正用得上的。”我起身福禮,“當不得姑娘的謝,姑娘寬厚,不嫌棄奴婢越矩,也不嫌棄奴婢手藝粗陋,您還厚賞了奴婢,而今更是親口道謝,這是奴婢的福氣,也是奴婢的運氣,您值得奴婢惦念。”許是我態度恭敬,許是我眼神清明,林妹妹沒計較我油膩的馬屁。她今日沒有咳嗽,還有興致和我閒聊,她問我在哪處當差,聽說我是自請從怡紅院去針線房學手藝還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如林間偶然經過的小鹿可愛極了。她還笑着說我的技術倒是一次比一次進步了;又問我從哪得的雪耳,有沒有經歷麻煩,聽說是府裏採買時淘換來的,沉默了一會兒,恍惚還嘆了口氣;她還問了我喜歡什麼,知道我在學着讀書練字,還很有興致地考了我幾句,好在只是簡單的背詩,不然我可就在學神門前耍大刀了,就我的學習程度,她到沒多評判和挑剔,只是鼓勵我若是喜歡很該多讀書,還說要送我一兩本……聊了一會兒,我看她乏了就起身告辭了,還是春纖送我,這回我帶走了一摞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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