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蓉藏在一旁屏風後,透過朦朧的紗面,試圖去看清那端坐上座的男子模樣。
聽着對方侃侃而談,趙蓉不由心中厭惡起來,“瞧他一副自高自大的模樣,定不是個大雅君子!”
在旁張毅也湊過腦袋,跟着細細端詳起來,道:“我瞧着倒是腦子裏有點貨,就是愛賣弄了些……”
趙蓉嘆了口氣,往旁邊柱子一倚,喪氣道:“爹爹真是的,爲何非要給我招什麼郎君……”
張毅低聲勸慰道:“趙大人也是用心良苦,你確實也到了出閣的年紀了,再加上你癡戀竺子念一事,你以爲堂中上下真的全然不知嗎?”
趙蓉小嘴微嘟,不滿道:“那也得尋個我中意的纔是要我與一個嫌惡的人相伴終身,還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瞎說什麼呢”張毅無奈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便想到蹈守死義了?”
趙蓉扒過屏風又定定瞧了兩眼,喃喃道:“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爹爹都將人領上門了,便是八字早已下了一撇了……”
不詳之感油然而生,張毅支吾道:“蓉,蓉兒,你想幹嘛……”
趙蓉十分堅定地望向張毅,道:“我的終身幸福,還需得我自己爭取才是!”
張毅還未來得及多說兩句,趙蓉竟一股作力往屏風方向倚去!
伴着一聲震響,趙蓉的身子便隨着失了平衡的屏風一同倒去,將這狼狽的一幕直直獻給廳上的衆人。
在衆人愕然的目光注視下,趙蓉淡定地起了身,還未開口,便聽見趙儒斥責道:“貴客還在,你這般莽撞還有沒有禮數?!”
“我”見父親發怒,趙蓉也慌了神。
張毅忙上前解圍道:“是我不好,我不小心絆了蓉兒一腳,她才跌出去的”
話音剛落,便聽上座男子笑道:“趙大人的千金果真是一副爽直的性子,也是伶俐得很!”
又見男子行上前,對着趙蓉拱手道:“趙姑娘幸會,在下姜旭,比姑娘大上幾歲,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在城裏營運着一家鏢局。”
趙蓉乾笑道:“鏢局姜公子真是人中之龍啊”
姜旭昂起下頜,一臉傲氣,“趙姑娘謬讚了,這鏢局說大也不大,也只夠一家子過活而已。”
趙蓉正暗自嘀咕着一家鏢局有什麼好炫耀的,便聽趙儒在旁清了一嗓子,只能跟着福了福,“幸會姜公子”
幾人落完座,趙蓉這會纔打量起面前的姜旭來。
此人身着白色護領藍地盤絛紋大袖直身,腰束大帶,腳着皁皮靴,穿着到是講究,面容倒是端正,只是那飄忽的眼神總讓人生不來好感
說話間,又聽趙儒將話頭引向趙蓉,“雖則今日小女行爲實在唐突,但你們二人就此碰面也算是橫生的緣分,我們兩家能不能因此結親,還需得你們二人互通心意”
趙蓉忙道:“爹爹說得是,結親一事不可兒戲,還需得知彼知己”
“趙姑娘所言極是!”姜旭笑道:“在下今日雖是初次會面趙姑娘,卻總是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細細一回想,趙姑娘似乎與我曾經夢過的一女子相似得很!”
如此荒唐的說法讓趙蓉差點按捺不住,“姜公子兼愛無私,小女竟能相似公子夢過的其中一姑娘,實在是幸甚!”
如此調侃讓在旁的張毅差點憋笑不住。
“這”姜旭也面露窘迫之色。
趙儒又清了清嗓子,圓起話來,“如此看來,你們二人的緣分便是早已註定的了。”
見趙蓉又欲開口,趙儒截道:“我與姜公子還有要事相談,你們便先下去吧。”
被父親從正廳裏打發出來的趙蓉悶悶不悅,不住埋怨道:“爹爹是什麼眼光啊?怎就尋了那麼個貨色!”
張毅笑道:“我瞧着倒是挺好的,開鏢局的……想必是有點家底的吧?”
趙蓉白了張毅一眼,“再厚實的家底又如何?你沒聽見他方纔是怎麼說的嗎?似乎在夢裏見過?似曾相識?他到底在夢裏見過多少姑娘啊?這種瞎話也講得出來!”
見趙蓉模仿得惟妙惟肖,張毅忍俊不禁,“確實是油嘴滑舌了些。”
趙蓉一下不樂意起來,“阿毅哥哥你快點想想法子呀!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嫁給那個嘴不着調的浪子吧!”
“那你就忍心見我掉入深淵、掉入虎口嗎?!”
張毅有些遲疑,“要不你再跟趙大人說說情?你若不想嫁的話,趙大人總不會逼着你吧?”
趙蓉不滿道:“你沒瞧見爹爹處處爲那姓姜的說話嗎?他哪裏還聽得進我的話?我多說兩句便認定我耍性子……”
二人邊走邊說,這時忽聽後頭有人呼喚,剛回頭便見姜旭朝他們這邊行來。
“趙姑娘,張公子。”姜旭作了一揖。
方纔還在說着他壞話的二人有些發窘,還是張毅先開口道:“姜公子這是要回去了嗎?”
姜旭笑道:“雖然與趙大人相談甚歡,但時日也不早了,是該回去了。”
趙蓉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姜公子才貌超羣,出羣拔萃小女不過是個淺薄女子,若說要結緣結親,實在是高攀不起。”
姜旭囅然而笑,“趙姑娘太謙恭了,趙大人唯一的獨女自然是庸中佼佼的,況且我初次見趙姑娘便覺得頗有眼緣,若真能與趙姑娘續姻緣,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趙蓉深深吸了口氣,道:“那我便直說了,爲我配婚只是我父親的一廂情願,與你談親也不是我所願,所以你實在不必取悅於我,免得你枉費工夫。”
“這”
姜旭一時語噎,張毅也沒想到趙蓉竟會如此直白,忙打起圓場來,“姜公子,我這個阿妹向來說話直率,也向來有自己的主意,畢竟婚嫁乃終身大事,也需得你情我願纔是。”
姜旭長長“哦”了一聲,隨後竟笑道:“趙姑娘今日是與我初次會面,不瞭解在下是自然的,但老話說好事多磨,趙姑娘今兒對在下只覺無趣也不要緊,來日方纔,相信在下是能感化趙姑娘的。”
趙蓉不耐道:“都說得如此明白了,姜公子就不要再多加攀纏了,無論我父親如何遂心於你,他都做不了我的主意,到時候免得姜公子落個喫力不討好。”
姜旭還是一面笑容地回道:“在在下看來,成家立業需得順應天時,竟然我與趙姑娘如此有天緣,那在下定不可輕易言棄纔是。”
而後又拱手道:“兩位,時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這是個什麼人啊”眼見姜旭悠悠離去,趙蓉不滿道。
夕陽西下,滿腔不忿的趙蓉剛行到後院在廊下坐定,回頭卻見遠處行來一現下最不想會面之人。
“今兒到底是什麼晦氣日子啊”
見竺子念走近,趙蓉回過身想要假裝不曾瞧見,卻在余光中瞥見他似乎正在自己面前駐足
趙蓉緩緩回頭,果見竺子念在面前定足,正不眨一眼地望着自己
“有事嗎”趙蓉徐聲開口。
“你阿哥呢?”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得淡漠。
見對方張口閉口就是自己阿哥,趙蓉忍不住沒好氣道:“不知道!沒瞧見!”
原本以爲這樣便能打發走這個讓她惱怒的人,沒成想竺子念似乎沒有就此離開的打算,“我有事找你。”
話罷,竺子念從懷裏掏出一個繡花香囊,將之遞給趙蓉。
趙蓉微微一怔,這香囊便是自己此前繡給阿哥的,只不過被竺子念調換了而已
竺子念淡淡道:“我還是怕你誤會,便想着把它還給你。”
趙蓉拿過香囊,一臉低落,“你不用怕我誤會,你是何心意我早就知曉了,我也不能強求你不是嗎”
見趙蓉難過模樣,竺子念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你會尋到你的如意郎君的,到時候再把你繡的香囊給他也不遲。”
趙蓉有些驚詫,“沒想到竺二公子還會安慰人呢?”
竺子念耳根一紅,隨後清了清嗓子,“時候不早了,我去找阿玉了。”
剛想離去,又被趙蓉喚住,“竺二公子,我是瞭解我阿哥的他這人最是木訥,以後還得拜託你多照顧他了。”
竺子念面露詫異之色,半晌,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目送竺子念遠去,趙蓉默默低頭,指尖不住磨蹭着香囊上那歪歪扭扭的繡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