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舞表演完畢,穆雨淅等人往望月樓後方的側門退去,將主場還給了中秋佳宴的主人。畢竟是扮演神女,爲達到渺渺似仙的效果,穆雨淅身上所着的衣衫和他人有所不同。美則美矣,卻半點都不具備保暖的效果。雖說如今還只是初初入秋,但仍有一絲涼意。因此皇后特意吩咐特意侍奉的宮女備好衣衫,待表演完畢之後服侍她換下。

    因爲更換衣服耽誤了片刻,穆雨淅是最後一個離開望月樓的。掌燈宮女的指引下,穆雨淅穿過側門後的小徑,準備插近路回到中秋宴會之上。

    雖說是小徑,但兩旁的花木上依舊掛着些絢爛的燈籠,燈籠中的燭火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穆雨淅忍不住放慢了腳步,扭頭看了幾眼小徑深處掛着的燈籠。

    只是這一扭頭,便讓她看見了一個本不該在這裏的人。只見一個身着皇子服的男子正低頭和身披玄色斗篷的李家二孃交談。兩人似乎是聽見了穆雨淅的腳步聲,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向穆雨淅所在的方向,正好將穆雨淅瞧了個正着。

    “……”

    在場的三人沉默了片刻,穆雨淅乾笑一聲,主動開口:“我只是路過,你們當沒看見我便可。”

    說着就轉身準備離去,卻被一道男聲喚住。

    “等等!”

    那身着皇子服飾的男子上前兩步,攔住了穆雨淅的去路:“你是剛剛扮演神女的那個小娘子?”眼中劃過一絲趣味,男子沉聲開口:“你是誰家的女郎?”

    哪怕沒有擡頭,穆雨淅都可以感受到對方話語中的玩味以及隨着男子開口,李家二孃身上陡然傳來的濃濃惡意。穆雨淅低頭回應。

    “回二皇子,臣女是中書令穆家之人。”

    “哦?”知曉了穆雨淅的身份,對方語氣中的玩味也收斂了許多,“是穆大人的女兒。你怎麼不擡起頭來回話,難道我竟這般嚇人嗎?”

    “殿下嚴重了。只是男女有別,臣女已經定親,該守的禮數還是不能忘。”

    二皇子還想再說點什麼,一旁的李家二孃卻搶先開口。

    “殿下,今日畢竟是中秋佳宴,說不定裴家三郎這苦苦等着佳人赴會。咱們何必枉做惡人,阻攔了有情人相會呢?”

    聽見這話,二皇子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了起來:“你定親的對象是裴文覺?”

    穆雨淅依舊垂首:“是。”

    二皇子眼中的神色一冷,“既是……”

    “殿下!”

    二皇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清冽的聲音打斷。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穆雨淅的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一個笑容,轉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三郎。”

    來者赫然便是本應在望月樓另一側參加中秋佳會的裴三郎。聽見穆雨淅那帶着笑意的呼喚,裴三郎原本冷冽的神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快走幾步到穆雨淅身旁,擋在她和二皇子之間,輕輕喚了一句:“元娘。”

    二皇子本來便神色不虞,此刻看見裴三郎,臉上的不喜更是毫不遮掩。

    “裴文覺,此處是望月樓後方,歸屬於後宮境界,你竟敢擅闖後宮?”

    裴三郎神色未變,此刻表露出些和平日裏完全不符的模樣:“殿下嚴重了,我並非擅闖。不過是中秋夜宴即將開始,二皇子您卻遲遲不曾出現,我又恰巧聽見宮人議論似乎看見了您往此處而來,這才追了過來。”

    “你會那麼好心?”二皇子顯然不肯相信這個理由。

    裴三郎也不慌張,只坦然迴應:“裴家畢竟和皇后娘娘有舊,您作爲皇后養子,若是缺席了中秋夜宴,怕是會連累皇后娘娘,因此家慈這才吩咐我來尋找殿下。”說着便淡淡的看了二皇子一眼:“若二皇子不相信,大可請皇后娘娘查一查,是否當真有宮人談論過殿下的去向。”

    “你!”

    二皇子眼中似乎燃起了火光,卻在爆發之前被李家二孃拉住了一角。動作一頓,眼中的怒火也慢慢的壓制了下去。半晌之後,,臉上勉強浮起一個笑容。

    “我自然是相信裴家三郎你所言非虛。只是此處畢竟是深宮,裴家三郎你也需注意避嫌。父皇向來眼中不肯揉沙子,我畢竟是父皇的親身骨肉,哪怕他生氣也不會太過苛刻。但你做爲臣子,還是要多注意纔好。”

    彷彿並未聽見二皇子的威脅之語,裴三郎神色淡然的迴應:“一人做事一人當,陛下聖明,想必也不會因此遷怒裴家。至於我,”裴三郎突然望向穆雨淅,輕輕一笑:“大不了從此做一個閒雲野鶴,寄情于山水之間,元娘你可會因此嫌棄於我?”

    聽懂了兩方機鋒的穆雨淅亦是回之一笑:“當然不會。高居朝堂固然令人欽羨,但寄情于山水又何嘗不美?”第一次擡起頭來正視二皇子的眼睛:“只是咱們可能連累二皇子,讓他和我們一樣做個閒人了。”

    猛然撞進穆雨淅的眼眸之中,二皇子恍惚了一瞬,果然和他想象中的月宮仙子一樣,冷清高傲。等穆雨淅的後半句話語傳入了他的耳中,不過瞬間,他便回過神來。

    神色一冷,用忌憚的眼神打量了穆雨淅和裴三郎一眼。二皇子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你們很好!但願你們永遠能這般不慕富貴!”

    皮相再美,會阻礙他的前路便只能是枯骨,他必定會將其一一踏碎!

    等二皇子甩袖而去,李家二孃也匆忙離開,穆雨淅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看向裴三郎。

    “三郎,你怎麼會來這裏?”

    裴三郎仔細打量了穆雨淅一番,見她並未受到驚嚇,這纔開口:“六娘遲遲未見你歸來,有些擔心,這才讓我尋了過來。”

    聽見這話,穆雨淅偏了偏頭,含笑反問:“是六娘擔心嗎?”

    裴三郎不自在的轉過頭去,再也不見和二皇子對峙時的銳利模樣:“嗯。”

    “哦~”穆雨淅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我還以爲你也會擔心我呢,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明明知曉穆雨淅是故意逗他,但聽見這話,裴三郎依舊會上當。

    “沒有自作多情,我也一樣。”

    “一樣什麼?”

    知曉面前這人性格有多惡劣,就喜歡看自己羞惱的模樣。裴三郎卻完全沒辦法迴避她的問題。只能死死壓制住洶涌到臉頰上的熱意,用輕到自己都難以聽清的聲音回答。

    “一樣擔心,不,是比六娘更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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