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凜冬漸漸褪去,待到暖陽初升,攬月在蕭景曜開啓的隨影光幕裏看到不可思議的奇景。
遠方天際橫亙着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長線,長線的這一端是滿地的薄雪和蕭瑟,可是跨過那條線卻是春暖花開,生機勃勃!
這就是傳說中初陽界和暮歲界的那條分界線!
蕭景曜早已恢復了蕭將軍的記憶,時隔萬年故地重遊,曾經的慘烈涌上心頭,他竟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這一瞬,他深刻理解了紫月的做法,還有她想保護攬月的那顆心。
紫月不讓攬月恢復記憶是對的,這是她和蕭將軍的埋骨之地,只要想起就足以撕心裂肺。
攬月看不到蕭景曜的神情,白行芷卻注意到了蕭景曜那難得暴露的心思。
他面色慘白,眉頭擰起,似乎想起了什麼痛苦的記憶。
白行芷立刻就想到了萬年前那場大戰的傳聞,《神典》上的文字雖血淋淋的,卻依舊不足以描寫戰爭殘酷之萬一。
白行芷心中有預感,還有一場大戰在等着他們,到時候不知道又是怎樣一幅生靈塗炭之景。
想到這裏,白行芷的眉宇間便不免流露出深深的憐憫和無力。
歷史洪流滾滾而來,立世之人無一可以置身事外,只盼這場不可避免的戰爭過後,她能看到自己爲之奮鬥的清明之界!
“鎮囿神將,祭臺到了。”
白行芷清冷一言,拉回了蕭景曜的思緒。
一切情緒瞬息回籠,蕭景曜掩起失態,又變回了鎮囿那冷冰冰的模樣。
他目光遙遙望過去,一個巨大無比的祭臺映入眼簾。
此時猶有數百神兵在奮力建造,但是已經隱隱能看出祭臺的雛形了。
那是個極大的圓臺,通體燦金,其上篆刻着無數花紋,即使離得遠,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同尋常的古樸氣息。
圓臺外,六根金柱圍繞着拔地而起,那埋進濃雲的頂端有粗壯無比的金索垂下,悉數纏繞聯結在圓臺的最中心。
“據說,天道將在這個祭臺上現出真身。”
白行芷壓低的聲音忽然傳來。
攬月看到這個祭臺時不由地微微一愣,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絲熟悉感。
這時候,蕭景曜低沉的聲音剛好在須彌空間裏響起:
“師尊,仙雲海妖界,那個兔族大祭司還記得嗎?”
攬月臉上閃過一抹怔然,隨即恍然大悟。
難怪她會對眼前這個祭臺心生熟悉之感!
當初大祭司爲了牽制她曾召喚出六神柱,而後六神柱上迸射出無數光線將她纏住,那個場景和眼前的祭臺竟隱隱重合!
“看來,事情果然不簡單......”
蕭景曜沉沉說着,眼裏有了深思之意。
攬月知道,他們如今已入虎穴,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記得白行芷說過,祭臺就在時間蹊徑的正下方,攬月隨即擡頭,可是祭臺上空一片霧濛濛的,卻什麼也看不清。
話音剛落,白行芷就帶着蕭景曜繞過祭臺,跨過了那條分界線。
暖陽傾灑在身上,一腳踏過分界線的瞬間,四周的冰寒悉數消失不見,眼前是一片春暖花開,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攬月迫不及待地擡頭,只見初陽界這邊,另一半祭臺的上方,果然有半個黑洞懸在其上!
它微微晃動着,四周溢散而出絲絲縷縷的白霧,可是入口處卻覆上了一層薄膜。
攬月猛地站起身來,面上盈滿了凝肅之色。
果然如白行芷所言,這時間蹊徑的入口和須彌空間的入口幾乎一模一樣!
蕭景曜自然也發現了這一幕,他精通陣法,對時間、空間的理解比尋常人都要深刻。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圍繞着腳下這條分界線,時間與空間兩大規則之力比其他地方竟要濃郁上數倍!
當年那場大戰,族人們危在旦夕,這個時間蹊徑是紫月突然間使出來的,連蕭將軍事先都並不知情。
蕭景曜猜想紫月將時間蹊徑定在這分界線上,定是有深意的。
只是如今攬月並未恢復記憶,他這個猜測卻是沒辦法求證了。
白行芷很有耐心,她並未出言催促,只是等攬月和蕭景曜將此間的一切都盡收眼底,這才說道:
“鎮囿神將,我帶你去拜見初陽神君吧。”
攬月聽到這話,思緒陡然回籠,心中也生出了一絲緊張感。
蕭景曜點了點頭,轉身隨白行芷深入初陽界。
遠遠的,攬月便看到了一個熟悉入骨的場景,她渾身猛地一顫,竟然在這一刻紅了眼眶。
眼前的曠野上出現了一座建築,那是個精緻的小院子,院門上懸掛着一個牌匾,上面赫然寫着——素靜軒。
“素靜軒......”
攬月在口中呢喃着這三個字,眼前便浮現出了一道溫柔至極的身影。
白行芷此時雖然看不到攬月的反應,但是她知道,攬月一定也如她一般心神激盪!
她初初看到這素靜軒出現的時候,幾乎沒忍住落下淚來。
飛昇之前,在雷霆藏素靜軒的那幾個月,是她這輩子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攬月待她如親姐妹,代素.....素姨將她當成了親生女兒,那前所未有的呵護和憐惜讓白行芷至今依舊刻骨銘心。
“走吧,初陽神君他喜愛在萬春同景下冥想,此時該是在的。”
白行芷放柔了聲音,這句話她是對攬月說的。
推開院門,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攬月喉頭猛地一酸,因爲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和素靜軒一模一樣!
萬春同景正值最好的花期,滿目都是燦爛的春色,簇擁出一院的溫柔與繁華。
攬月心中悸動不已,她通過隨影光幕低頭看去,只見一個清俊的身影站在樹下,正目光溫和地望向這邊。
即便隔着須彌空間,攬月卻依舊覺得,這道屬於父親的目光穿越空間的桎梏,落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