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此言一出,衆修皆渾身一個激靈。
此時此刻,無人不好奇天道的真面目,但是因爲三眼天諦的出現,他們對《神典》確實生出了一絲懷疑。
天道若真的現身,不知是否會察覺出他們那動搖的信仰?
在這般微妙又忐忑的心情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祭臺之上。
夷則方纔爲了逼問蕭景曜走到了祭臺的最前端,此時迎上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地呼吸一滯。
這祭天大典已經完全脫離最初的計劃了,原本制定的第三個環節是問罪攬月,然後以她和蕭景曜的神魂爲祭,恭迎天道現身神界,贏回所有的信仰。
但是如今,攬月層出不窮的證據越發動搖了這一切,此時若迎天道現身,他們天道十路必定要被責罰!
“怎麼?我已經如此坦蕩,你們天道十二路還如此遮遮掩掩,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攬月飛身將腦袋收回了腰間的靈獸袋中,再回頭的時候,便見所有神君的目光都落在了初陽的身上。
偏偏初陽沒有看向任何人,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幽深幽深的,直直看向了半空中的攬月。
衆人不明所以,以爲初陽是在與攬月對峙,卻不知這對父女在對視之間已經完成了一場對話。
“月兒,一旦引下天道,此間之局便不死不休,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爹,素靜軒萬春同景下,我想象一家人團聚已經很久了......”
初陽那古井無波的眼神中突然盪出了一層漣漪,他心中的最柔軟被攬月輕易觸碰。
“爲了我們,月兒,就當是爲了我和你娘,一定要平安無事。”
這是初陽第一次說出如此感性的話,身爲天道十二路之首,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場戰鬥一旦開始,將是何等的殘酷和可怕。
攬月嘴角微微一牽,那抹笑意還沒化開,便已經不動聲色地散了。
“爹,月兒想求您一件事。”
初陽神色微微一動,攬月溫柔無比的聲音已經傳到了他的耳邊。
“這一次,請您無論如何都要置身事外,別忘了,娘還在等着您。”
“一切恩怨始於我身,也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初陽心神微微一顫,垂眸再擡眸後,一切心緒盡皆隱藏。
攬月的請求,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這一刻,深不可測的初陽神君究竟在想些什麼,沒有任何人能夠猜到。
“此間局勢已經不是我等所能掌控,恭請天道吧,攬月已經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消滅的存在了。”
初陽揚聲開口,其他神君靜默了一瞬,連夷則也一句話都沒說,悉數點了頭。
攬月見狀輕輕吐出一口氣。
終於要來了嗎......
滿場沉默之中,只見十大神君忽然改變了站位,圍着祭臺的最中心站成了一個圓。
這一刻,所有神君同時結印,各色光芒在他們的指尖閃爍,無數神力自他們腳下流入了祭臺之中。
原本古樸無華的祭臺在這一瞬間彷彿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其上鐫刻的所有花紋都亮了起來。
嗡——
祭臺邊的六大金柱突然發出了燦目的光芒,直衝天際!
“天道在上!”
初陽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赫然響起。
“信徒虔誠叩拜,跪請天道現出真身,揚無上神威,渡天下萬民,瞻神蹟以定乾坤,佑諸天萬界千秋萬代!”
“佑諸天萬界千秋萬代!”其餘神君緊隨其後。
觀禮的神界修士們感受到這至高無上的神力,幾乎是出於本能雙膝跪地,虔誠叩拜。
那是來自神魂最深處的壓制和臣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攬月面色平靜地掃視全場,天道的統治在這世間早已根深蒂固,這個局面她心中早有預料。
可就在她的目光掃到祭臺附近之時,卻忽然面露驚色。
只見一衆跪拜的人裏,一個身影靜靜站立在那裏,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是白行芷!
此時她的四周早已跪成一片,只有她仰頭望着祭臺上那燦目的金光,臉上滿是恍惚和迷茫。
攬月心中微微一驚,不知道是不是金光太過耀眼的緣故,白行芷原本曜黑的眼珠子此刻彷彿也被染成了燦金色。
行芷......
攬月眸光閃動,一道猜測有如電光火石從她腦海中掠過。
“再不跪下,會顯得你很與衆不同哦。”
攬月略顯打趣的聲音突然響在了白行芷的耳畔,將失神的她驚得肩膀一抖。
她猛地回過頭去,目光正正落在了攬月那明媚的面龐上。
攬月帶着笑意回望着她,眸光中透出濃濃的關切。
白行芷再次恍惚了,方纔在祭臺上的金光中,她彷彿也看到了這張完美的臉。
“無論發生了什麼,接下來先屏息凝神馬上跪下,天道就要來了。”
攬月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將白行芷即將發散的注意力又扯了回來。
她輕輕點頭,緩緩屈膝,心中糾成一團的亂麻始終找不到頭緒。
見攬月孑然一身立於時間蹊徑之前,白行芷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必須告訴攬月,否則她到時候一定會被嚇壞的!
“月兒,我看到了它的樣子,天道它是......”
“行芷,噤聲,來了!”
攬月略顯急切的聲音打斷了白行芷的傳音,她渾身一顫,已經老老實實垂頭跪了下去。
這一刻,神界震顫,整個萬古長道都發出了奇異的尖鳴之聲。
攬月心有所感,忽然遙遙望出去,只見遠方天際,接二連三地,一共十二道光柱沖天而起!
若她沒看錯的話,這十二道光柱對應的竟是神界的十二處登神臺!
此時此刻,登神臺柱散發出刺目的光芒,道道光線從四面八方疾射而來,正正好好匯聚在了祭臺的正上方!
攬月擡眸望去,只見金光匯聚之處隱隱開出了一扇無形之門,一道有別於世間萬物的氣息從門內彌散而出!
這一刻,攬月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難怪她迴歸虛無神女之身後,卻始終感應不到天道真身的氣息,只能現身祭天大典,一步步引導天道十二路進行召喚!
原來天道一直都躲在神界之外,而開啓通向它所在之處的鑰匙,竟是神界的十二處登神臺!
“恭迎天道!”
這時候,天道十路神君同時高呼出聲,莊嚴無比。
攬月靜靜地仰着頭,無數畫面從她眼前呼嘯而過,漫漫三萬年,她終於再次站在了它的面前。
“出來見見吧。”
攬月緩緩開口,聲音稀鬆尋常得彷彿在和故人打招呼。
衆人聞言渾身猛地一顫,這一刻說不清心中是惶恐還是荒誕。
攬月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
他們一臉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剛好望見一道金色虛影緩緩從無形之門中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