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一開始,神界衆修對天道是敬畏和信仰,那麼如今看到它行事狠辣,又手刃了十二路神君,他們心中的敬意也悉數變成畏懼了。
但是,神界衆生對天道的信仰畢竟根深蒂固,站在他們的角度,也並未看出天道有什麼大錯,能夠讓他們下定決心背棄最初的信仰。
如果......如果真如攬月所說,天道篡改《神典》,矇蔽衆生。
三萬年前又不擇手段地算計虛無神女和鬼尊,還將當初的知情人囚禁在輪迴渡的時間蹊徑中,以致怨魂叢生,累及諸天萬界的根基。
若這樁樁件件都爲真,那這麼一個不擇手段,陰險殘忍的小人,根本不配得到他們的信仰和供奉!
很顯然,接下來的真相將徹底決定這諸天萬界的未來,所以衆修紛紛屏住呼吸,面色凝肅地擡頭等待着。
攬月聽到白行晏的聲音,面色驟然一喜,終於有了一種撥開雲霧見天日的感覺!
這個語氣她已經聽過很多次了,正是獨屬於輪迴渡主的運籌帷幄和不急不緩!
天道聞言渾身猛地一顫,攬月清晰地看到一股血氣衝上了天道的頭頂,帶動它臉部的肌肉都抽搐了起來。
“蠢貨,你怎麼敢!”
天道厲喝出聲,一雙眼睛陡然充血,看起來幾欲瘋魔!
“渡中惡念一旦現世,這諸天萬界都無法倖免,難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天道顯然還留存着一些理智,惡念充斥人間對它確實有好處,但是和這諸天萬界的信仰相比,着實不值一提。
一旦時間蹊徑被展示在衆人面前,那麼它三萬年前的所作所爲必定會被公諸於世!
想到這裏,天道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悔意,早知道就將當年的知情人全部殺光!
當年它不是沒起過殺心,但是淵長道大戰涉及的人修實在太多,它擔心一下子造下如此龐大的殺孽,會直接撐爆輪迴渡。
屆時諸天萬界秩序大亂,反而更加棘手!
想起自己當年的優柔寡斷,天道忍不住攥緊雙手,心中大憾。
它當初終究是心善啊,如今才幡然悔悟,這諸天萬界覆滅了才更好!
如今平白留下了這樣一個致命威脅,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攬月見天道此時此刻還說着冠冕堂皇的話,不由地冷笑一聲:
“惡念充斥人間?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嗎?還是說你權衡利弊後,發現時間蹊徑一旦現世,你的損失更大,所以又選擇了阻止?”
天道一下子被攬月戳破了心事,瞬間惱羞成怒。
“虛無!別以爲你有雷痕就能鎮住那些地獄惡魂,他們心中的怨與恨比你想象的還要深!”
“蠢貨,你不是一直自詡以天下蒼生爲先嗎!如今這是做什麼,和虛無一起毀了這諸天萬界嗎!”
“你們若一意孤行,本道便在這裏看你們作繭自縛!”
天道忽然揚首,眸光定定地看向遠處的輪迴渡主,眸光中溢出猩紅的怒意。
它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輪迴渡主聞言,面色平靜地將目光落在了攬月的身上。
攬月察覺到輪迴渡主的注視,緩緩轉過頭來。
這時候輪迴渡主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溫和而寧靜,和這牽動人心的緊張時刻尤其格格不入。
攬月眸光凜凜,一臉凝肅,顯然她早已明白自己的肩上所承載的重量。
代素、初陽和夏首的犧牲帶走了攬月的所有脆弱,她撇盡一些優柔,破釜沉舟!
這時候,她心緒涌動,忍不住回頭看了蕭景曜一眼。
其實她心中已有決斷,但是這世間還有一人,她想聽聽他的意見。
蕭景曜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攬月,見她看過來,蕭景曜瞬間便明白了攬月的心思。
他微微揚脣,他的月兒早已跨越一切苦難,成爲了這世間頂頂優秀的人。
而他能做的,便是無時無刻給予她支持,成爲她最堅實的後盾!
想到這裏,蕭景曜輕輕點了點頭,他的眸光溫柔無比,笑意中似有無畏和從容。
道公遠遠看到這一幕,嘴脣囁嚅了一番,終究沒有多嘴。
天道顯然也看出了攬月的決心,此時它孤身一人,對方卻有足足三人。
這麼看來,它已經無力阻止時間蹊徑現世了。
人逢絕境,天道扭曲的面色反而慢慢平靜了下來。
它陰惻惻一笑,半是威脅半是瘋狂地說道:
“惡魂滔天,可噬世間一切!虛無,既然你執意毀了本道的信仰,那麼本道便拉着這諸天萬界一起沉淪!”
攬月面色冰冷,面對喋喋不休叫囂的天道,她心中沒有半分動搖!
下一刻,迎着所有人或恐懼,或敬畏、或期待的目光,攬月驟然低喝一聲:
“哥,開渡!”
輪迴渡主聞言輕笑一聲,似乎這一刻他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
“共主有令,莫敢不從!”
輪迴渡主面色微微一正,下一刻手中開始結印,奇特的輪迴氣息從他身周鋪散開去,帶動他腳下的六道之輪疾速運轉!
姑洗腳下猛地一歪,緊接着一道輪迴之力就悄無聲息地將她託了起來。
姑洗感受着身周溫和而玄妙的氣息,忽然神情微微一怔,腦海中涌出了一段極其久遠的記憶。
那時她剛剛當選姑洗神君不久,正是人逢喜事,春風得意。
那日出門之時,路遇一位小公子,生得端方如玉,她一見就心生歡喜,還沒忍住調戲了他一番。
小公子到底臉皮薄,羞得耳朵都染了色,期期艾艾說着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她一下子色心大漲,想着要不今日就將自己交待在這小公子身上算了。
誰知他看着弱弱的,卻用出了聞所未聞的力量將她一把推開,飛也似地逃走了。
天長日久,姑洗幾乎都忘了有這回事,可是此時此刻,重遇這股玄妙的力量,姑洗這才如夢初醒!
是他!
當年差點被她哄騙到牀上去的,竟然就是輪迴渡主!
姑洗心中驚跳,連她這般率性妄爲之人,此時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命運的神奇。
這時候,腳下的六道之輪已經運轉到了極致,變成了一個瀰漫着黃光的圓盤。
下一刻,輪迴之力沖天而起,輪迴渡主沉靜的聲音響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洪荒萬古,六道亙存,天理昭彰,終得大悟!”
“輪迴深渡,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