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麗的峯頂上,一顆古松如同虯龍般提拔向天,根鬚深深地抓入巖縫之中。

    樹下,玄誠子盤腿而坐,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棋盤。

    棋盤之上黑子白子縱橫交錯,黑子如陣,陣陣相連,環環相扣;白子如龍,蜿蜒騰挪,在黑子的圍殺中屢屢突出重圍,最終還是被黑子圍困。

    棋盤對面,面容清秀、粉雕玉琢的白鶴見玄誠子久久沒有落子,面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師尊,徒弟可要喫你的大龍了哦。”

    “啪!”

    一枚白子正中他額頭,然後“啪嗒”一聲掉在棋盤上。

    玄誠子沒好氣地道:“我還沒答應收你爲徒呢,居然還想喫我的大龍!”

    “不喫就不喫嘛,幹嘛要打我。再說,師尊剛剛不是說我要是能贏你一局就收爲爲徒的嗎?”

    白鶴一臉委屈地摸着額頭鼓起的腫包,目光往下一掃,正要撿起那枚白子,卻發現這枚白子剛好落在黑子連環大陣的缺口上,使得白子大龍連成一片,重新盤活了局面。

    “好棋!師尊這一手當真是畫龍點睛,一舉逆轉頹勢,即將反敗爲勝!弟子自愧不如!”

    玄誠子白了他一眼。

    自己苦思冥想出來的一手確實是解了困局,不過要說反敗爲勝……還差得多。

    沒想到這個白鶴棋道天賦居然這麼高,才教他沒多久,如今自己竟然不是對手了。

    玄誠子感慨着,心中忽地一動,站起身來朝着崑崙山的方向作揖一禮。

    “弟子這就回去。”

    “啊咧?”

    白鶴眼睜睜地看着玄誠子拂亂棋局,收起棋盤,放出逐日車,心中一個勁地安慰自己。

    沒關係,這局不算,還有下局……

    “等等!師尊,我還沒上車啊!”

    ……

    崑崙山脈一座幽谷中,赤精子和彌勒已經在多寶的勸和下重新盤坐下來。

    只是場間的氣氛已經分外凝重。

    藥師、地藏等人高談闊論,從各個角度闡述西方之道。

    這些道與理,乃是以此爲基石開創出來的神通妙法雖是脫胎於玄門,但隱約像是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最關鍵的是,無論是多寶他們修習的上清妙法,還是廣成子、赤精子修習的玉清神通,本質上都是玄門之法。

    雖然也有創新,但根本上卻沒有什麼偏差。

    而玄門之法,藥師、地藏他們同樣擅長!

    這就造成了藥師、地藏所闡述的道與理都是多寶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而反過來輪到他們闡述玄門之法時,對方卻能引經據典,從各個角度來辯駁。

    彼知己,而己不知彼。

    如此情況下,勝率渺茫,主動權完全都在藥師他們的掌控之中。

    廣成子和赤精子接連幾次辯駁,卻都以失敗告終。

    金靈和無當面色也有些難堪。

    唯有多寶始終平靜如常,牢牢地掌握着大局,纔沒有讓這場論道演變爲衛道。

    在他看來,論道本就是理念之爭,動動嘴巴即可,如果動起手來,不論結果如何,他們都是失敗的一方。

    倘若真是那樣,無論是玉清一脈還是上清一脈,甚至是三清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只是這樣下去,輸得未免也太難看了些。

    就在這時,一股炙熱氣息凌空而來。

    衆人皆有感應,擡頭望去,只見一輪驕陽在視線中快速放大。

    多寶忍不住起身昂首道:“是何人擅闖我崑崙山?”

    “師弟莫慌。”

    一輛金黃璀璨奢華至極的鑾駕從驕陽中顯化,玄誠子從鑾駕中走出,腳踏虛空,一步步朝着幽谷中落去。

    同時那鑾駕也化作一道金光沒入他的袖中。

    “是大師兄!”

    廣成子猛地起身,目露喜色。

    身旁的赤精子也是激動地捏緊了拳頭。

    大師兄回來了,看這些西方弟子還怎麼囂張!

    “見過師兄。”

    無當、金靈起身作揖,禮數週全。

    多寶有些不自然地看着緩緩飄落的玄誠子,也跟着作揖一禮。

    “這位道兄是?”

    藥師等西方弟子好奇地望向多寶,等待着他的介紹。

    多寶淡淡地道:“這位是二師伯座下大弟子,玄誠子師兄。”

    藥師點點頭,意有所指地輕聲道:“原來玄誠子師兄纔是玄門首徒。”

    說完,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和地藏等西方弟子一道作揖見禮道:“見過玄誠子師兄!”

    玄誠子一一回禮,微笑道:“都是玄門弟子,不必這麼生分。諸位師弟請坐。”

    藥師畢恭畢敬地道:“師兄先請。”

    玄誠子微微一笑,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多寶,見其並沒有讓位的意思,便隨意地走到旁邊一塊青石上盤腿坐下。

    多寶眼中閃過一抹陰鬱之色,卻也沒說什麼。

    在他落座之後,衆人也都相繼坐下。

    藥師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飛快掃過,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微笑着望向玄誠子,“師兄來得正好,我等方纔正在論道,不知師兄可有興趣指點一二?”

    論道?

    玄誠子頓時清楚自家師尊叫他回來是幹嘛的了。

    他望了一眼廣成子,後者立刻會意,心念一動,之前衆人論道的經過便在玄誠子腦海中浮現。

    玄誠子快速翻了一遍,心中瞭然。

    西方的傢伙果然都是能言善辯的啊。

    赤精子傳音過來,“師兄千萬小心,這些西方弟子極擅詭辯!而且他們所闡述的道與理和我們的截然不同,已經脫離了玄門之法。”

    “師弟放心便是。”

    玄誠子傳音過去,而後望着藥師道:“指點談不上,不過論道參玄於修行大有裨益,師弟不妨說來聽聽。”

    藥師微微頷首,望着玄誠子道:“我師懷大慈悲之心以無上法力於婆娑世界中開闢極樂淨土……”

    話未說話,玄誠子便打斷道:“何爲婆娑?何爲淨土?”

    “婆娑便是這洪荒天地,衆生爲貪癡嗔三毒所擾,充斥着殺戮醜惡,爾虞我詐;而淨土中無有貪癡嗔三毒,無有愛慾情事,無有冤仇憤恨,絕對清淨平等……”

    玄誠子再次打斷道:“真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赤精子一臉激動地望着玄誠子,真不愧是大師兄,一開口就把我心裏最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廣成子眼中露出一抹憂色,大師兄這話雖然罵得痛快,但未免有些失儀。

    一旁的多寶不悅地望向玄誠子,“師兄怎能如此失禮!”

    而西方五人更是霍然變色。

    極樂淨土是他們心中的聖地,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人污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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