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彷徨了許久,緩緩挪動腳步,開始奮力奔跑,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猶如有千軍萬馬朝自己奔騰而來,強健的馬蹄於千鈞一髮之際從耳畔擦過,咆哮般的吶喊即將撕破鼓膜,鋒利的石頭劃破鞋底;不平整的道路,了無盡頭的前方,黑暗中的喘息,瘋狂卻仍不停歇的步伐……
突然,前方出現一道白色強光,促使你本能地偏頭閉眼——
“大哥哥!”
兒童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從亮光處跑來。她手中握着七彩的小風車,風車葉片隨她奔跑的動作呼呼地轉着,轉出道彩虹,繽紛的色彩同女孩的白裙一起,逐漸點亮漆黑的四周。
“大哥哥,我們不是在做遊戲嗎?你怎麼在這裏睡着了呀?”
“……”
你這才恍惚地再次睜眼,發現自己正身處間佈置溫馨的兒童房內,地上鋪了各種各樣的兒童玩具。
“大哥哥?”
遲遲沒等到回答,安妮表現出一臉的疑惑,她歪了歪小腦袋,又用軟糯糯的聲音叫了一聲,禮貌又小心地詢問道:
“大哥哥看起來好睏呀,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然後再陪我玩?我可以把我的小被子借給哥哥用!”
女孩說話時,一直仰着腦袋,認真地望着你;說到最後,她稚嫩白皙的臉蛋上跟着浮現出一個靦腆又燦爛的笑容,如天使般純潔而又幹淨的眼睛亮亮的,充滿爛漫的期待。
你在小天使的注視下,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到地上,擡起手,動作溫柔地替女孩將垂至眼前的褐色碎髮夾到耳根後,然後輕輕牽起女孩軟乎乎的小手,重新起身。
“小安妮接下來想玩什麼遊戲呢?”你牽着她向兒童房的門口走。
這個詢問讓安妮發出聲雀躍的歡呼,她一蹦一跳地跟上你向前的腳步。
“想玩躲貓貓!我最喜歡這個遊戲了,但媽媽不擅長玩躲貓貓,她每次都不能藏好,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
走着走着,你的腳下突然踩到了張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白紙。
“咦,大哥哥,那是什麼呀?”
是什麼?
你彎下腰將白紙撿起,連自己都未注意到在不住顫抖的手將紙翻到了另一面。
一張黑白照片,就這樣唐突地映入眼簾——
【警視廳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萩原研二警員因公殉職】
咔、嚓
周圍溫馨的景象在你與照片中那雙失去光澤的紫眼睛對視上的瞬間發生龜裂,世界崩塌成碎片,安妮小小的身影與支離破碎的空間一齊扭曲、消失眼前。四周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白色,無數張訃告在漫空飛舞。它們張牙舞爪地佔據、侵蝕這塊狹小而簡陋的地方,讓白紙黑字的鐵證如鎖鏈般,橫穿於稀薄的空氣之中。
……死,了?
“唔!”
當這個認知侵襲到大腦之時,你的心臟彷彿被雙大手如對待玩具般捏住,被無情地蹂/躪,發生猛烈的抽搐;劇烈的疼痛貫徹神經,麻痹了四肢,你不得不癱軟在地,蜷縮成一團,在這個比死亡更加蒼白的世界裏,像被人掐住脆弱的脖子,感受到難耐的窒息。
「訃告」
「訃告」
「訃告」
……
你逐漸放棄無用的掙扎,疲憊合上眼皮,任由宛如漫天飄雪的訃告將自己淹沒。直到,在迷糊中隱約聽見——
“晉川?你怎麼在這裏?”
“……!”
你猛地睜開眼。
又發現自己正好生生地站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
“枝和。”
身後,有個熟悉而久違的聲音溫柔呼喚你名字;在聽到的剎那,你的瞳孔猛地一縮,剛剛還疼痛炸裂的脆弱心房裏住進了只亂撞的小鹿。
“景……醬?”
你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轉身。
可還沒等你的目光從對方褲腳上移開,擡頭看看想念萬分的面孔,就又聽到對方用充滿狐疑和警覺的陌生口吻,嚴肅地質問你:
“你手裏拿的什麼?”
拿的什麼?
你低頭一看。
一把血淋淋的手術刀。
“景光,我——”
然而不等手足無措的你慌張地做解釋,眼前人又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下你手中的刀,和渾身是血的你。散發糜爛之氣的鮮紅液體順着鋒利的刀刃滾落,在乾涸的土地上盛開出地獄的玫瑰。
轟——
轟隆——
周遭的一切都因突如其來雷鳴般的巨響再度化爲泡影,空洞般的黑暗席捲而至,張開血盆大口,欲將罪惡之源吞噬。
轟隆——
你開始頻頻後退。
惡魔對你窮追不捨,在耳邊誘惑般的低語:
“跟我走吧。”
不,不。
“新送來的一批已經到了。”
“那是什麼?”
“站遠點,裏面是隻會咬人的小怪物。”
“從此以後,你的代號,goldengrain…”
“怪物、你是怪物啊啊啊啊啊!”
咔嗒
“你要去哪,金麥,已經到你了。”
“求求你們放過我……”
“金麥,動手。”
砰!
“……”
隨着最後聲槍響,你一腳踩空,向後墜入到洶涌的黑暗中。
——
呱,呱,呱,呱
“……”
呱,呱
昏暗的臥室裏,剛從夢中驚醒的你坐起身,拿過牀頭響個不停的手機,深吸氣幾次,勉強平緩急促的呼吸後,才接起電話。
“說。”
夜深人靜,女人成熟又性感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麼晚還能接電話,還以爲你已經睡了。”
艹。
“那你打個屁電話。”
你不耐煩地說着,強行剋制住砸手機的慾望,又十分暴躁地捏了捏發脹的眉心,乾脆捋了把汗溼的頭髮後赤腳下牀。
電話那頭的人對你的差脾氣並不介意,甚至還調侃你:
“喲,喘這麼厲害,金麥寶寶剛剛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