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踹開20號房間的門，大剌剌地走進去，軟蛋也挺起胸膛跟隨，只是左手緊緊攥着腰間的書。
客人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軟蛋看着她脊背裸露的淤青和破損，倒吸一口涼氣。等她轉身，所有玩家都沉默了。她穿着髒兮兮的衣服，不合身的褲子只到她膝蓋以下。她的腳踝，小腿和手面上都有淤青，下巴破了一個洞，還在往下滴血。軟蛋覺得自己又要暈倒了，但是她的眼淚先落了下來。
女孩的腳背也破了一個洞，傷口敷着一些白糖，所以出血沒有下巴那麼嚴重。但是玩家都看到了。軟蛋顧不上擦淚，急切地在身上翻找金瘡藥。孟忠仁一把抓住軟蛋伸出去的手，她說：“一起”。唐魚從自己的揹包裏中拿出一管藥膏給孟忠仁，“大姥，家鄉特產”。
軟蛋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孟忠仁拉開椅子，坐在了客人對面。軟蛋看見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用輕柔的嗓音安撫那個女孩：“客人您好，我是本次和您對接的新生中間人，請問你的名字是-？”
“…小琳，嘻嘻嘻嘻”，座椅上的女孩古怪地笑起來。
“好的，小琳。這是我們交易所最新推出的高級vip福利：…化瘀膏和金瘡藥。您很幸運，是這個服務的第一個體驗者。現在讓我爲您服務好嗎？”。孟忠仁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開始塗抹她的傷口。即使軟蛋知道自己的藥連心口破洞都能醫好，她還是不自覺地提着一口氣。
“…不痛了！”，小孩驚奇地摸摸自己的下巴，她伸直了腿，央求道：“姐姐可以幫我把腳也塗了嗎？琳琳好痛，琳琳走不動路“。孟忠仁用唐魚的藥膏信心地塗抹着腳背的傷口，還好那些白糖沒有阻礙藥性發揮。很快，小孩的兩隻腳又一模一樣了。小孩興奮地從轉椅上跳下來，跺跺左腳又跺跺右腳。玩家們誰也沒有出聲打擾。
孟忠仁溫和地笑着，等小孩又重新跳回位置，才繼續說：“如果對我們的服務滿意，記得要五星好評哦~“
小孩不安地動來動去，她的臉上不再是殘忍的冷漠，而是近乎羞怯。
“小琳…小琳不能就這樣結束遊戲，那些人說如果我不遵守規則就不帶我玩了……但是，但是，小琳可以給你們提示！嗯，小琳可以告訴你們寶藏在哪。姐姐，我只跟你一個人說………“
孟忠仁低下頭認真地聽着。頭快頂到天花板的軟蛋還看到小孩偷偷塞了一把鑰匙給她。
“姐姐，我今天都在這裏等你！一定要給小琳帶回來正確的貨物哦！“，小孩還揮了揮手。
軟蛋連忙往房間外後退，頭還差點撞到門框。一回頭，牆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是上午11點。
軟蛋看着孟忠仁急匆匆的背影，眼眶中又蓄滿了淚。軟蛋用盡所有勇氣，低低地對她呼喚：“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孟忠仁詫異地回頭，”那你就跟上“，說完她飛奔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環形廊道上奔跑，她們重新衝入了大廳。“找地下室樓梯口！“，軟蛋激動地從前臺抽屜裏翻出一個遙控器。她按下紅色按鈕，隨着石頭挪動的聲音，原本的樓梯口下又出現了一個樓梯口。兩人直接衝了進去。
雖然孟忠仁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軟蛋還是能感受到她很生氣。
在用鑰匙打開地下二層020號房門的時候，軟蛋覺得她甚至要把鑰匙扳斷了。
喀噠一聲，孟忠仁旋風般衝進去，準備給未知的敵人一頓拳腳相加。但是她的算盤落空了，兩個成年人-如果她們還算人的話，正泡在翻滾的糖漿池中。她們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創傷，看上去像是用水果刀割的。
軟蛋和孟忠仁一起在邊上看着。看着她們的血慢慢流盡，整張人皮貼在骨頭上，然後又慢慢鼓起來。聽着悽慘的哀嚎，軟蛋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她們的身份。“…孟姐，這就是小琳的“，父母嗎？
孟忠仁用牆上掛的魚叉把兩件貨叉了起來。她們…或者說它們的皮膚被滾燙的糖漿灼燒，已經連城了一片，暴露在空中的傷口開始瘋狂滋血，很快兩件貨就變成了兩具焦黑的乾屍。
軟蛋堅定地挽起袖子，她決定爲小孩做點什麼。她看向孟忠仁，對方正在思考。不知是不是錯覺，軟蛋覺得她的輪廓在地下室幽暗的燈光中愈發清晰了。
“…那個，你看，那些都是給我用的吧？“，孟忠仁指她們正對面那堵牆。軟蛋看着牆上的各種型號的鞭子，火鉗，絡鐵…她雖然不熱衷於□□，但是因着以前有人刻意在這方面討好，所以她還是瞭解了一些工具的用法。軟蛋複雜地看着她，一時間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孟忠仁只是抄起了最粗的那條鞭子。“…那個，幫我把它們吊在天花板上，好嗎？“
然後，她開始鞭屍。
她凌厲地抽着每一鞭。吊着的乾屍開始一塊一塊脫殼，露出本來的皮膚。她沒有停手，直到貨物身上每一處都是青紫的痕跡。貨物一開始還會哼唧幾聲，發現沒用後就老實地閉上了嘴。
“…那個，幫我一起送貨吧“
小孩果然很高興。“姐姐，我的遊戲結束了“，她小心翼翼地揪着衣襬，本來灰撲撲的地方也被人用溼紙巾擦了一遍，顯露出一張長期營養不良的臉。
軟蛋看着其餘三人遮掩不住的喜悅和焦急，不發一詞。
直到小孩也抱住她的腿，軟蛋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哭了。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蹲下來和小孩擁抱。
孟忠仁的聲音恢復成一貫的平淡：“十二點要到了，各位不如去大廳等下午的客人？“。其餘人拔腿就跑。房間只剩三人。
孟忠仁也蹲下來，把手輕輕搭在小琳肩上。她沒有避着軟蛋，而是直接說：“小琳，可以告訴姐姐爲什麼要參加這麼危險的遊戲嗎？“
“是一個大哥哥，他幫了我！他說我還可以和其她人一起玩過家家，只是要遵守規則。姐姐，我玩得很開心，就是…有時候陪我一起玩的人很沒有禮貌，她們一上來就打我，那樣我會生氣的，我一生氣就會…“，小孩絞了絞手指，沒有再說下去。
“…你玩了多少次…算了“，”十九次，我會數數的。這是第二十次，姐姐“
“你現在還想繼續玩下去嗎，小琳？“，孟忠仁握住小孩雙手，”爲一對渣滓，不值得耽誤你的時間，你的未來“
“只要你想，我可以馬上解除你和遊戲籤的協議“
……
軟蛋感到迷糊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到了自己空蕩蕩的大腦。她雖然就蹲在孟忠仁和小孩身邊，卻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好像有什麼屏蔽了她的認知，是遊戲系統嗎？雖然她早已知道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還是對可以操控精神的遊戲提升了一個警戒度。
孟忠仁的嘴巴一張一合，小孩猶豫又掙扎地點頭。她們相視一笑，然後小孩不見了，這也是遊戲乾的嗎？軟蛋急忙看向房間另一角，還好小孩把貨物也一起帶走了。
孟忠仁臉上的笑容垮了。她搖晃着身子想要站起來，卻差點跪在了地上。軟蛋扶起了她。
“我沒事“，她說，”只是需要休息“
軟蛋從未想過孟忠仁也會有悲傷疲憊的時刻，儘管她才認識她半天。軟蛋認爲她很強，比自己強多了。
孟忠仁揮開她的手，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你也去大廳等來客吧，我一會就來找你們“
門關上了。
軟蛋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孟姐，有一個笑話一直憋在我心裏，你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