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嫿下了馬車，擡頭望着長長的石階，前來法安寺祈福的人日益增多，或許是蕭彥博居住在法安寺的事情傳開，或是京師醫館又博揚了楚嫿的美名。
青禾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沒有多問，上去問住持要了一間院子，放下素日所需，便開始收拾。
楚嫿直接來到了蕭彥博的住處，可不巧的是，蕭彥博卻並沒有在寺廟中。
“蕭施主今日被人請出問診，或是去哪家喝酒，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王妃稍待。”
楚嫿點頭，也沒有爲難他，“沒關係，我在裏面等着就是了，有勞小師傅。”
小和尚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楚嫿有些疲累，進了院子看見兩邊曬着的藥幹，有一片當歸正曬乾了還沒切，搗藥的石鉢與切藥的砸刀規規矩矩擺在大簸箕旁。
蕭彥博離開前大概正準備切藥，那邊上還有一支水杯，被子裏的水也已經涼了，楚嫿心神不寧，索性坐在當中切藥。
錦湘見了就要上來幫忙，“王妃怎麼能做這種事……”
“王妃也是大夫，”楚嫿推開她的手，微微皺眉，“錦湘，我暫時不想聽見‘王妃’兩個字，你出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錦湘跟青禾對視一眼，不知爲何，總覺得楚嫿今日態度格外冷淡，聯想到她對夜璃淵那激烈的態度，兩人只得小心翼翼地退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青禾在門前走來走去，“王妃到底怎麼了？是在宮裏跟王爺吵架了嗎？”.七
“不知道啊，”錦湘心有餘悸，忽然靈機一動說，“現在王爺幫着大理寺主審夜璃禹的案子，那肯定跟佟慕雪會見面，該不會他們兩個……”
兩人對視一眼，青禾臉色微黑，“王爺從前便被那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現在還要重蹈覆轍的話，我都要看不起他了。”
錦湘忙捂住她的嘴，厲聲道：“瞎說什麼？只是猜測而已！”
這裏人多眼雜，萬一傳出什麼，那就不好了。
青禾無奈，她只是爲王妃不值。
楚嫿好不容易跟夜璃淵關係越來越近，度過了那些苦難，改變了衆人的態度，可夜璃淵要是又走了老路，又不能放開楚嫿，她都替楚嫿委屈。
兩人在門口躊躇不安，沒過多久，兩道高挑的身影突然出現。
錦湘一驚，“王爺？”
“你們果然在這裏！”衛辰忍不住冷了聲，“你們伺候王妃，怎麼能不打招呼就隨便往外走？”
青禾看夜璃淵二話不說就要進去，想起方纔錦湘的話，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突然攔在了夜璃淵面前。
“王爺，王妃現在不想見您，您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此話一出，衛辰豁然變色，錦湘也嚇了一大跳，看向夜璃淵。
夜璃淵身體僵住，面沉如水，帶着怒沉的威壓冷冷盯着青禾。青禾也終於反應過來，卻咬着牙，硬生生立在遠處，倔強地直視前方。
無論如何……今天王妃的反應都不對，她不想見夜璃淵，那她就要保護王妃！
夜璃淵慍怒道：“讓開。”
青禾渾身顫抖，錦湘見狀，狠狠一跺腳，也站在了門前，“王爺，您難道忘了嫿心閣的畫面？王爺，王妃她……她不是佟慕雪，她不會裝柔扮弱，但您不能因此忽略她的感受啊！”
什麼佟慕雪，這跟佟慕雪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兩個人就是不讓，青禾硬着頭皮，膝蓋近乎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奴婢知道，王妃她不想見您，您現在進去，是要把她帶回府中用鎖鏈鎖起來嗎？奴婢求您，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難道您非要逼得王妃發瘋嗎？！”
“放肆！”衛辰聽得膽戰心驚，伸手就要去帶走兩個丫頭，“王妃的事情豈容你們置喙……”
倏地，木門打開，一道人影站在門前。
那楚嫿的臉上沉若寒冰，夜璃淵正要高興，就被那雙眼中的陰鬱盯得心下一突。
“你要接我走？”楚嫿問。
夜璃淵遲疑了一下，竟不敢點頭。
楚嫿伸手扶起兩個丫頭，看了眼衛辰，“我記得我幫過你，你想對我的丫頭動手？”
衛辰面紅耳赤，慚愧地倒退。
楚嫿隨即看向夜璃淵，冷冷道：“你曾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我走，那好……你去告訴武安侯，你曾經殺死楚嫿。”
衆人一驚，楚嫿又想起了顧宜真，那當中必然有淑妃的手段，她掌管後宮，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武安侯爲國盡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楚嫿嘴角流出一絲陌生的情緒，眼神淡漠，“你善待自己的軍士，卻可曾善待這個爲大嶽鞠躬盡瘁的有功之臣？”
夜璃淵面若寒霜，心口卻陣陣發緊，苦澀道：“你先跟我回去……”
“還在說這句話，”楚嫿不禁嘆了口氣，有些束手無策的無奈，定定看他片刻，“你從沒看重‘楚嫿’的性命，就像你的母親，你們真的很像。”
夜璃淵嘴角一顫，心口彷彿被人挖空了，“我跟淑妃……很像？”
“她不放過顧宜真，不放過我，你也不放過我，你們難道不像嗎？”
她推開青禾、錦湘，不做任何反抗地看着他，“隨你吧，我就在這裏，你要怎麼做？”
可夜璃淵卻如當頭棒喝，有些眩暈地站在原地，訥訥開口，“我們很像？”
衛辰提劍的手在顫抖，青禾、錦湘深埋着頭，不知何時竟出了一身冷汗。
過了許久，夜璃淵忽而啞然一笑，目光幽沉地凝視着面前的楚嫿。
“衛辰。”
衛辰還以爲夜璃淵要強行將人帶走，忍不住道：“王爺，王妃心情不好，不如就讓她在法安寺……”
可話還沒說完，夜璃淵卻倏地轉頭，目光凌厲地盯着他，“你也覺得我跟淑妃很像？”
衛辰啞然。
若以他這幾年看端王行事的話，的確……是一樣的強勢，不顧他是皇室，這也無可厚非。
“王爺息怒。”衛辰乾巴巴道。
夜璃淵呼吸緊促，半晌，頗覺荒唐似的，“原來如此。”他頓了片刻，眼裏刻着淡淡的失落，轉過身，“你留下，保護王妃。”
衛辰一怔。
楚嫿提起的心驟然一鬆，卻望着夜璃淵慢慢握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