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喬屹幾天未歸,生死不明,直到她在那個大雨滂沱的黑夜親自去場子裏找他。
警笛四起,刺耳的哀鳴,街上血腥味被沖刷的很淡,黑沉的雨劇烈拍打在地面,噼啪作響。
她毫不知情,拖住要匆匆跑路的男人,卻被一腳踢開,昏暗的光線下,男人自然不會記得她那張被和着大雨和淚水,鬼魂一般慘烈狼狽的臉,更不會記得她死死抱着他的腿乞求他告訴她哥哥的下落。
男人原本是想殺了她的,可是殺了線人的事情已經驚動差佬,吳達華已經安排他跑路去緬甸,他根本無暇理會她。
“你大佬被對家派來掃場一羣爛仔斬爛斬死了,安家費給你,再來煩我就就送你見你那個死鬼大佬……”
她被男人甩在地,一踏鈔票被甩在她身上,腥紅的鈔票,浸透着鮮血的鈔票……
她狠狠甩開那疊錢,起身跌跌撞撞去追,然而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渾身溼透的她失魂落魄回到原地,看到被雨水衝散一地的鈔票隨街上彙集起的暴雨漂到四處。
她的靈魂早已離體,飄在離地三尺的地方,冷冷看着自己毫無形象的跪爬在地上,趿拉着冰冷的雨水,把那四散的鈔票一張張撿起。
一張不落。
舉頭三尺有神明,可她從此信仰缺失,不痛不癢,行屍走肉般龜縮到九龍寨,又回到陰翳下,麻木的苟活於世。
後來卓sir告訴她,喬屹原來是線人,他做過幾天古惑仔,但在卓銘找到他說明來意後卻毫不猶豫的答應,爲了百分之十的線人費,更爲了心中別的什麼堅持。
而在幫警察破壞了幾場交易後,身份卻突然被黑警泄露,而殺死他的正是怒火中燒的口水基。
口水基跑路到緬甸替吳達華走貨,這些年來一直不見蹤跡。
今天終於讓她見到。
……
口水基走出別墅大門口,總覺得有一道陰冷的視線陰魂不散,背後發寒,所以更加加快腳步飛快離開。
邵九莉靜靜站在窗邊遠去的口水基,手緊握着窗臺欄杆,不看也不答理立在她身邊趙奕飛。
“阿莉,發生了什麼事嗎……”
靜默的空氣,什麼東西已經悄然變質,趙奕飛像是隱隱意識到什麼。
他擔心的事情,那高懸在頭頂隨時就要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要降下嗎……
趙奕飛再也忍不住,去扳她的肩膀,卻不想被她輕輕躲過,終於轉過身,看着他,依舊是笑着的,然而那雙眼眸又冷又清,像寒潭深幽的水,裏面映着慌神的他。
“邵生,你知道嗎?我今天好開心,因爲我終於找到殺我哥哥的兇手,這麼多年了,我終於找到他了……”
一瞬間她又恢復平時模樣,杏眼彎彎,脣邊漾起甜美的笑,酒窩深陷,裏面盛着淬了毒的酒,她開口,“就是剛纔那個人,飛哥,你幫我……”
趙奕飛喉結動了動,掩過眼底艱澀的目光,連平時一眼便能使她自降底線的深情眼都作不出,亦或者,他知道這次她足夠堅定。
話口卻不知道說什麼,社團全員都盯着這批貨,向蝗蟲遙望着遠處的肥田中的稻荷,一旦接近便要一擁而上貪婪搶食,若無法分食,便回過頭涌向他這個帶隊者,更何況,這批貨若是處理不好,他便無法接近陸伯仁,得到他的信任,亦無法入局,接近最原始的真相……
而口水基對這些熟路,他不可能殺他,或者說,至少現在,他不能殺他。
“阿莉……你聽我說……”話未說完卻被她打斷。
她突然主動抱住他,把頭埋在他胸口,殘存着些希冀,亦或是再給他最後的機會,輕聲說道,“或者邵生……把他交給差佬……好不好……”
回答她的卻是無盡的沉默。
“上次我這麼問你的時候,你答應的很乾脆……”
“這次你沒有回答我……是因爲兩次前後,我許不了你利益,甚至阻礙了你的前進……”
“對吧,大佬飛。”
“大佬飛,那批貨什麼時候到港啊,到時候,你可要注意啊。”
她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擁地更緊更緊……
“阿莉,我答應你,等這批貨一到,我就做掉他好不好,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扳起她的臉,卻不敢看她的眼睛,索性閉起眼,低頭吻住她的脣,舌尖舔舐冰冷冷的脣幾遍,才熨熱,而僵持片刻,脣瓣才肯微微張開一點,他乘勢入侵,小舌也難得配合。
她乖的讓他產生兩人在親近中相互諒解的假像錯覺。
——若我哪天惡貫滿盈引得全港通緝懸賞上千萬,這位正義小姐會不會拿槍指着我跟我saygoodbye
——因爲你是邵生啊,不是大佬飛,也不是興義安龍頭,邵生就是邵生,這假設不成立……
……
元朗療養院
陸伯仁做完住院手續,便馬不停蹄奔向九姑所住的病房,老人正坐在病牀上喝粥,精神狀況還算不錯。
九姑是陸家的家僕,民國時期隨陸家從大陸遷到港島,自梳終身未嫁,忠心耿耿照顧了陸家一輩子,而他也是由九姑一手帶大的。
親過二太和陸家家主。
老人見陸伯仁過來,丟下粥,興奮的嘟囔,“juilan,昨天黎芮來看我,今天怎麼不見她來。”
“她不是黎芮。”
“哦,我知道了,她是你個女對不對!”
“不是。”陸伯仁苦笑,安撫九姑,“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元朗公園玩好不好。”
這時突然來了一個電話,陸伯仁接起,“那天那個警察死前有和人見過面,那個人開一輛紅色跑車……”
“我知道,你再仔細查查,不要讓你哥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