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飯桌下的四張長椅子也很整齊地擺着。
屋子的兩側與桑宓大嬸一樣,左右兩側同樣是各一間房間。
琳琅婆婆的背有些駝,走起路來步履蹣跚的,加之她眼睛看不見,行動很不方便。
只見她走到飯桌子上,伸出那雙枯黃削瘦的手,在摸着什麼。
伽羽看不下去,快步走過去,幫婆婆拿起了一個茶壺,微微彎下腰,看向婆婆輕聲問:“婆婆,你是要拿茶壺嗎?”話畢便拿着茶壺給婆婆遞過去。
“誒,瞧我這老不中用的,想給你們倒杯茶都費勁。”琳琅婆婆接過茶壺,彎着滿是皺紋的面容,淡聲地邊說道邊摸尋着杯子。
一道泛着淡淡的藍光託着杯子移到了婆婆的手邊,婆婆摸到後微微一愣,接着拿杯子開始倒水。
她抿着嘴脣,眼中沁着些許感激看向一旁的司翎。
看着她眼中的感情,心底也流淌着些許難過,司翎輕嘆,朝她微微搖頭。
等到琳琅婆婆爲他們都各倒了一杯水後,又請他們坐下,兩人才坐了下來。
伽羽的雙手搭在膝蓋上輕輕摩挲着,抿着嘴脣,看着對面雙目渾濁又空洞的琳琅婆婆,要說嗎?說蘇雅已經遇害了,可是。
視線落在琳琅婆婆那花白的頭髮上,蒼老的面容上,她的嘴巴張了又張,始終都不敢說出口。
靜坐在一邊的司翎,瞄了一眼伽羽猶豫又爲難的神情,他清冷的眸子裏夾雜着些許不解,她爲什麼不直接開口?她又在猶豫些什麼呢?
場面的安靜,最終還是琳琅婆婆思念孫女心切打破了,她那蒼老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心焦和期盼,問道:“這位夫人,可以告訴我家蘇雅的情況嗎?爲什麼這麼久了還不回家啊?”
伽羽抿緊了嘴脣,手指在膝蓋上微微曲起攥着衣裙,心底煎熬地掙扎幾許後,她面帶燦爛的笑容,擡起頭來看向琳琅婆婆,用喜悅的聲音說:“哎呀~婆婆,你不知道蘇雅在魔域現在可好了!”
“真得嗎?”琳琅婆婆一聽,那爬滿皺紋的臉上都是愉悅,緊張的情緒漸漸都消散了,聲音也變得有些激動,“那,那蘇雅她什麼時候回家啊?”
她見婆婆開心,彎着嘴角說:“很快了,蘇雅說她明年的春季就會回來,因爲認識了貴人,所以現在她都在魔域做起了大買賣,婆婆你不要擔心。”
說完,伽羽的手指在桌子底下緊緊攥住裙子,努力讓自己不要破功。
“我想啊,那個貴人一定是你了,夫人,遇到你,是我家蘇雅的福氣。”琳琅婆婆慈祥微笑着,好似想起了蘇雅一般,連語氣都溫柔了很多。
她微張着嘴巴,欲言又止,斟酌幾分,而後說出的話卻是:“遇到蘇雅,能和她做朋友也是我的運氣。”
“呵呵,夫人你和你夫君來,要在這裏住多久啊?”琳琅婆婆慈祥的眉目帶笑,聲音溫和。
她目光雖然是沒有焦點地望過來,但伽羽也能從中感受到點點溫柔。
伽羽的心頓時感到一陣悲哀,這樣善意的謊言又能騙得了婆婆多久呢?
她無聲哀嘆地抿了抿嘴脣,隨後含笑說:“就五六天吧,蘇雅忙,我和我夫君剛好想來魔狼族摸索着有沒有買賣能做,便接受蘇雅委託順道看看婆婆你。不知婆婆方便讓我們夫妻兩人住在這裏一段時間嗎?”
“原來是這樣啊,自然可以,我這一個老婆子就和孫女一塊住,她去魔域做買賣了,現在就剩我一人,平時想找人聊聊天都難,現在夫人你來了,我可高興着呢。”
琳琅婆婆說這些話時,臉上掛着滿滿的高興,可見得到了失去音訊孫女的消息,她心中是多麼的愉悅。
伽羽笑容燦爛,邊從兜裏拿出了些許魔幣放在桌面,往婆婆那邊推去,邊感謝道:“那就麻煩婆婆了,這些是蘇雅給你的錢,還有我們夫妻住宿的錢,都一併給你了。”
她的話剛落下,琳琅婆婆就伸出枯黃削瘦的手摸索着那堆錢,往伽羽那邊推,臉上滿是拒絕着說:“不能要,我哪能要夫人的錢。”
見琳琅婆婆拒絕了,她咬了咬嘴脣,皺了皺眉頭,婆婆大概是不願拿的,但是她若是不給些什麼,總覺得對不起婆婆。
她隨後掛上淺笑,伸手從那堆魔幣裏單獨拎出了兩枚魔幣,然後對琳琅婆婆的態度有幾分堅決地說道。
“婆婆,我的錢你可以不要,但是蘇雅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難道你也要拒絕嗎?”
她的話一落下,琳琅婆婆倒是真的猶豫了,沉默了一瞬後,只見琳琅婆婆淺嘆一口氣,溫柔的眉眼含笑道:“我明白了。謝謝你,夫人。”
琳琅婆婆淡淡一笑,把桌子上的魔幣小心翼翼地收好後,她輕聲道:“既然夫人和郎君要住下,那就住在蘇雅的那間屋子吧,就在入門的左側,裏面也是乾淨的,我經常打掃,夫人和郎君可以放心住下。”
“好,謝謝婆婆了。”伽羽淺笑着點頭,不過是一個住處,再簡陋她也是住過的。
於是,琳琅婆婆說要外出到族裏的市集買些東西,伽羽要求陪同卻被拒絕了,她表示自己只是看不見,但作爲魔族人難有那麼脆弱。
伽羽就這麼站在門口,望着琳琅婆婆步履蹣跚地一點點走遠的背影,心頭微微酸澀。
“你不應該欺騙她的。”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司翎,這時他走到她身旁,單手背在身後,站在她身旁淡聲開口。
她看着路邊人來人往的身影,嘴角微微下垂,臉上沒了笑容,聲音平淡地說:“失去親人的感覺不好受,我不希望看到婆婆那張蒼老的臉上浮現的是悲傷,她應該是笑的。就像剛纔那樣。”
司翎微微側目,凝視着伽羽眉目之間的淡淡哀傷,他眉頭不禁蹙起,這種感受他從不曾有過,心口突然劃過一陣如同被針扎一樣的刺痛。
他明白這是她的傷痛。
就在司翎的嘴微微張了張,清冷的嗓音剛出:“你......”
“聽說了嗎?今天桑宓瘋了一樣要找族長主持公道。”
“這個消息一大早就傳遍了,看來是桑宓家孩子出事了吧?”
“一般被派去魔狐族嶺谷巡查的將士總會有幾個出事的。”
“桑宓挺可憐的,丈夫早年就因外出遭遇魔獸死了,現在兒子又出事,我看啊,要我,我也瘋了。”
“要我說,就是現在的族長太過於暴戾無常......”
“誒!你可小心點說話!”
“是是,瞧我這嘴。”
聽着不遠處兩三位魔狼族女子的三言兩語,伽羽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司翎,壓低聲音道:“桑大嬸的兒子出事了!難怪今天早晨如此匆忙,我們去看看?”
司翎蹙眉凝思,他手指微微摩挲着,從那些人的話語之間,他或許有了些判斷,與谷底碰到的那兩個魔狼族兵應該是有些關聯的。
“好。”
見他同意,伽羽點了點頭,她伸出手整理好頭髮後,帶着友好的笑容,扭着小腰,朝方纔在討論的魔狼族女子們走去,司翎隨後也慢步跟上。
“幾位姐姐啊,你們方纔聊的桑宓,我可是她朋友,她這是出了什麼事了呢?”伽羽一手摸着側臉,一臉擔憂地問。
三位魔狼族女子朝伽羽看來,那眼中瞬間就露出了些許驚豔,眼前的夫人美豔動人,略帶媚態的狐狸眼,小小瓊鼻如玉,不點而朱的紅脣更是豐滿又魅人,還有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簡直就是一個妖孽。
在看過伽羽妖豔的容貌後,再望向她身後緩步走來的雄壯魁梧的男子,氣質非凡,渾身散發着雄偉略帶着冷厲的氣勢,特別那雙清冷銳利的眸子又深邃又透着幾分澄澈,只看一眼,就能讓人心馳神往。
伽羽見三位女子直勾勾地望着司翎,她心中略感不快,立馬往一邊多走一步,剛好擋在司翎身前,笑容嫣嫣地看着三位女子,柔聲道:“三位姐姐,可否告訴我呢?我和我夫君可好去看看。”
夫君兩字,她還說的重了些,而身後的司翎看了眼伽羽後,抿了抿嘴脣。
那三位女子一聽,目光倒是收斂了一些,然後她們互相看了看後,其中一個長得有些富態的女子頗有警惕地問:“我好像沒見過你啊。”
伽羽聽了女子的話,露出最友善的笑容道:“我這不是剛回來魔狼族不久嘛,姐姐沒見過也正常。我也是擔心桑宓姐纔想問問,既然幾位姐姐不願說,那我和我夫君去她家等着也可以的。”
說着,伽羽愁苦着小臉,嘴角下垂着,露出些許擔憂的神情。
三人一見美人一副哀愁的樣子,也開始跟着哀愁起來,大概這就是女人之間的感同身受,她們也不再藏着掖着,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伽羽和司翎一聽,兩人同時皺起眉頭,對視一眼後,伽羽對三位女子道了謝,與司翎一同往族長住所走去。
她擰眉看向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司翎,他一樣皺眉沉思着,於是她問道:“你說那晚被殺的魔狼族男子會不會就是桑大嬸的兒子啊?”
聽伽羽問,司翎輕輕頷首:“有可能。”
她的眉頭皺的更加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