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悠悠神君知我心 >第六十八章:割捨不了的東西
    翠綠的竹葉在涼風的吹拂下,唰唰地往下掉,飄落在她面前,落在地上,和地上的枯葉混合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目又悲涼,彷彿此時此刻她的心情一樣,又涼又寒,苦澀的味道瀰漫在口腔,有種難以釋懷的壓抑。

    她停下了腳步,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谷嶺道,荒涼的砂石被風吹起,掀起了一陣落寞,她定在原地,昂起頭,呆愣地望着灰濛濛的天際,好像想要張開口質問天,卻又遲遲未開口,就那樣站着。

    風沙吹起了她一身淺粉色衣裙,衣裙很快沾染上了灰塵,她任由風沙吹襲她的身體,感受着風沙拍打自己皮膚的刺痛感,才能找到一絲意識,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心中的難受和痛苦。

    漸漸,不知是因爲風沙太刺眼還是因爲痛苦太灼眼,眼睛好像被火燒得厲害般十分燙,明明昂着頭,那灼熱的淚水還是抑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沿着臉頰,淌過耳畔,滴落下來。

    她想要放聲地宣泄,把那些難受和痛苦都哭出來,可是她的嘴巴張開卻沒有一絲聲音,喉嚨彷彿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堵住了,使得她只能顫抖着身體無聲地哭泣,雙手緊緊攥着。

    一人身影在狂肆的風沙中佇立着,她的衣裙覆上了一層灰塵還有悲慼,似乎被世界拋棄了一般令人心生憐惜和可憐。

    不知自己這樣多久了,好似連身體都要被風沙淹沒了,她的情緒才慢慢得到了平息,低下頭,擡起雙手準備擦拭眼淚。

    突然,映入視線裏的是一雙模糊的緞質白靴,她一愣,接着在頭頂傳來了低沉清冷的聲音:“給你。”說着,一隻修長白皙如玉的大手拿着一塊手帕出現在她眼前。

    她呆愣了一會,連忙接過,手指和衣裙都沾滿了風沙,用來擦眼淚會刺眼,他的這塊手帕卻是剛好,她拿着手帕,低着頭擦眼淚,聲音略帶着沙啞:“謝謝。”

    良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伽羽低垂着腦袋,小聲問道:“你來了多久?是不是又給你看笑話了?我是不是有點傻?”

    問完才覺得有些後悔,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問題很丟臉,現在的她一定十分狼狽,也一定是個笑話。

    這下司翎並沒有沉默,他的聲音很輕很淺,可在這一刻卻令她感到有些許安心,彷彿自己並不是孤獨的,他淺聲道:“或許我並不明白你的痛苦,但你可以朝我傾吐。”

    伽羽微微愣住,知道他並不是很會安慰人,但他卻願意聽她傾述,這一點令她心底淌過些許暖意,足夠了。

    兩人來到了一處風沙較少的地方,伽羽靠着石壁,低着頭,聲音悶悶地說着:“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在魔狐族有兩個很要好的唯二不多的朋友嗎?其中一位因我而死,也是因爲這件事,我和阿孃被族長和長老們驅趕出族了。”

    司翎安靜地聽着,聽到她的問話會配合着她嗯聲,簡直就是一個合格的傾述者。

    她心中一暖,難受的心情卻是少了很多,也許是因爲有一個人願意傾聽,也有可能是因爲司翎是局外人。

    她繼續開口道:“沒想到蒼鄴會對所有人說謊,我可以不恨他讓我揹負害死十言哥哥的罪名,但我無法原諒他的謊言令我阿孃失去了信念和族人。”

    “我不會怪秀婉大娘,她失去了十言哥哥,心裏頭的傷痛早已鑄成,又因一直揹負着仇恨,恨着我和阿孃的她一定也很痛苦。阿孃和她曾經是同爲聖女的候選人,若不是因爲我,因爲十言哥哥的那件事,秀婉大娘和阿孃的關係也不會破裂。”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苦笑,沿着石壁蹲了下來,抑制住顫抖的聲音道:“說到底,這一切的源頭還是我,如果沒有我,阿孃還是魔狐族聖女,阿孃和秀婉大娘還是要好的朋友,十言哥哥也還會活着,他也不會爲了救阿孃和我死去。”

    “魔狐族傷了阿孃的心,蒼鄴毀了阿孃的信仰。我該怎麼做?”這一句話喃喃而出,她迷茫地雙手緊緊捂着難受的胸口。

    司翎聽着伽羽這些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低眸看着蹲在地上的伽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肩頭,這些印在他的眼底,心口感應的痛苦情緒好像更加清晰。

    “遵循內心即可。”司翎的語氣依舊冷淡,但卻帶着令她無比安心的力量,就好像在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給了她一束光一樣。

    她緩緩擡頭看向他,他也剛好低着頭凝視着她,四目相對下,望進那雙幽藍色的眼睛,裏面既平靜又淡泊,好像藏匿着安穩人心的力量一般。

    突然,有一個念頭生起,她迷惑着問道:“如果我說我不但不原諒他們,我還想要用他們的性命爲我阿孃祭奠呢?我這麼做,你也認爲我可以遵循內心嗎?”

    她微擡眸看着面前身材高挑,清雅脫俗又仙姿出塵的男人。

    只有這一刻,她想要讓他明白她的想法,希望他是可以站在她這一邊的,如此心情一點點佔據了她的內心。

    司翎深深地看着她,那雙眸子的幽藍色變得深沉了些,這一刻不像神明,反而像站在她這邊的無條件支持她的支持者般,聽到他緩聲道:“可以。”

    這個答案令她的眼睛不禁微微放大,迷茫和疑惑因爲他的話一瞬間消失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重新認識他一般,沒想到他會出這樣的答案。這是作爲神的他該說的話嗎?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側身,看着不遠處的風沙,微微嘆息,淺聲而語:“遵循內心而做,纔不會易生心魔。想來你心中早有答案,旁人不過是讓你更加確定心中的想法罷了。”

    聽着他的話,伽羽垂下頭,苦澀一笑,是啊,她早就有了答案,因爲魔狐族和魔狐族裏的人說到底都是她割捨不了的東西,是阿孃日復一日灌輸給她的無法丟棄的東西,也是阿孃要守護的東西,她不能毀了。

    也不知是被他開解了,還是他的答案令她得到了勇氣,伽羽似乎想通了,無法原諒是她保留給自己最後的堅持,也許只有這樣,才能令她釋懷一些,才能令她好受一些。

    心情得到了些許輕鬆後,伽羽站起身來,擡眼看着一旁的司翎,他明明就在眼前,卻令她生出了遙不可及的感覺,使得她忍不住微微走近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捏住了他的衣袖,淺聲道:“謝謝你願意聽我傾述。”

    司翎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了下,微微側目看去,見她低垂着腦袋,感應到心口流淌的壓抑感漸漸抽離,知她的情緒得到了舒緩,便輕聲道:“嗯。回去吧。”

    “好。”伽羽的手指輕輕摩挲着他的衣袖,竟對他有了一絲依賴感,她低垂的紅瞳裏閃過了複雜的神色,爲什麼會這樣呢?她就算是對阿父都未曾產生過依賴。

    突然,很大的聲音傳來:“小羽!”

    這聲呼喊聲,使得她一個激靈,趕忙放開了捏他衣袖的手指,將手指藏在背後,有點掩耳盜鈴的感覺,有些尷尬地擡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司翎察覺到她的表情和當作,看着自己的衣袖,眼底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幽光。

    緊接着,伽羽便看見急匆匆趕來的九璉,這是自從那天之後第一次見她,剛痊癒不久需要修養,所以一直閉門療傷。

    九璉的狐心是木忡用了他的修爲治癒,等同於用自己的命救活了九璉,司翎通過神族的祕法幫助木忡救了九璉,可木忡的壽命卻不多了。

    這一切,九璉姐並不知道。

    “九璉姐?你的傷好點了嗎?找我是有什麼事嗎?”伽羽擔憂地看着九璉,見她看上去似乎不像之前那樣脆弱,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九璉的視線掠過司翎的衣袖,然後看向伽羽不太自然地揹着雙手,忍住笑意,而後肅穆道:“小羽,我擔心你,蒼鄴他因自私對全族撒了謊,現在族長和各位長老都知道了,族長已經剝去他族長繼承人的身份,大長老下決定趕他出族。”

    聽到這個消息,伽羽喫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地微微張着嘴,蒼鄴是魔狐族唯一的族長繼承者,如果把他趕出族,那還有誰能夠繼承?

    雖不可能原諒蒼鄴,但事關魔狐族未來,她突然有些焦灼,看向九璉道:“去看看。”

    “嗯。”九璉對她點頭。

    伽羽幾乎沒有停留地走了,九璉連忙跟上,司翎未動,這時他的身後黑氣流動,旦觴出現了。

    旦觴在空中飛着,抱着手臂,銀白色的眼睛帶着些許玩味,看着司翎道:“本君以爲神族都是一羣不講情理,又恪守所謂仁義正道的虛僞者。沒想到會有神族也認同遵循內心這種道理的,司翎神君倒是令本君另眼相看了幾分。”

    司翎對於旦觴的話選擇沉默相對,而後慢步朝伽羽她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看着司翎離開的身影,旦觴嘴角揚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小聲道:“這位神君以後或許能給神族帶去意想不到的驚喜也說不定。”說完他凝視着一處地方,眉頭微蹙,嘆氣着:“看來得去會會那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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