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123章 別有洞天
    “罷了。”夏侯紓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云溪不必再多費口舌,因爲就算說幹了口水,對方也不會聽進去,更不會妥協。

    以前做長青門密使的時候,更隱蔽更危險的地方她都去過,更狠毒的人她也應付過,多少次身陷絕境,險象環生,如今不過是間小小的書齋而已,還真當她怕了他們不成?

    夏侯紓看向冷麪神,冷聲道:“我一個人去就一個人去,不過我可把云溪交給你了。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或者掉一地眼淚,我都跟你沒完!”

    冷麪沒回答,直接將視線移向了一旁,臉上依舊帶着不屑。

    夏侯紓全當他是答應了,又交代云溪安心在此等候,然後就從那道虛掩着的門進去了。

    這一代的鋪子基本都是這種當街的屋子做門面,後面帶院子可住人的宅子。既可以靠着鋪子的受益解決一家人的生計,又方便照顧家人,忙的時候家眷也可以幫忙照管鋪子,連多餘的人手都不用請。

    南蒲書齋也一樣,外面看起來就是間再尋常不過的賣書和文具的鋪子,裏面的院子也很尋常,兩間像樣的屋子看起來都是倉庫,且大門緊鎖,不想住了人的樣子,整個院子裏僅留了一條過人的石板路,花壇裏種了四季常青的植物,樹下雜草叢生,似乎很久都沒有人打理了。

    不是說齊南在這裏等她嗎?

    夏侯紓四處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疑惑起來。難不成冷麪神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爲了騙她進來戲弄一番?

    冷麪神看上去也不像是愛開玩笑的人呀!

    夏侯紓耐着性子繼續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頓時覺得很是無趣。她正準備轉身離開,餘光不經意間掃到院子的後方的常青樹的陰影下有一個門洞,兩扇漆黑的門緊閉着,卻無上鎖,而且看方向,那道門好像是從另一面鎖的。

    看來這個院子並非她眼前所見的這麼大,還另有玄機啊。

    夏侯紓對自己的這個新發現很是驚奇,索性大着膽子推開了那道門。

    隨着門扇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竟然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條青石板小徑繞着小小清澈的池塘彎彎曲曲延伸而去,然後視線被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擋住了,看不透裏面是什麼。池塘裏養了幾株蓮花,花紅葉綠,幽香陣陣,各種花色的錦鯉在蓮葉下愜意的游來游去,如鳥兒在天空中飛翔。池塘旁邊有一棵桃樹,樹上碩果累累,可以想象花開的時候是什麼壯景。桃樹下有一張石桌配兩個石凳,天氣好的時候,泡一壺茶在此休憩觀賞,或者發發呆,看看書也不失爲一件人生美事。沿着青石板小徑繼續往裏面走,穿過奇形怪狀的假山和一座攀滿青苔藤蔓的石拱門,便可看大一間古樸雅緻的屋子,房門大開着,裏面似有衣袂嫋動。

    還真是別有洞天啊!

    夏侯紓感嘆完,繼續移步往裏面走。進了屋子,便看見裏面有個淺紫色衣裳的男子在書案前寫寫畫畫,一頭烏絲安靜的垂在肩頭,顯得整個人沉靜而隨意,看起來卻不像是要見外客的打扮。

    男子正是許久不見的齊南。

    聽到腳步聲,齊南緩緩擡起頭來,待看清面前的女子,他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抹笑意,溫潤如池中盛開的睡蓮。

    夏侯紓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笑什麼?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齊南放下手中的筆,方道:“你終於來了。”

    夏侯紓聽了這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又想着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便道:“你盛情邀請,我怎敢不來?”

    齊南點頭不語。

    夏侯紓又往前走了幾步,順勢打量了一下屋內的佈局和裝飾。整個三間的屋子全部被打通成一個大間,中間放着一張桌子和兩張太師椅,左右各有一張花幾,一張放着蘭花,一張放着黑松盆景;齊南所在的東面有一套書案椅子和大批書籍字畫,西面則放了一扇屏風,隱約可見裏面是一張榻,總體看起來不像是誰家的住宅,倒像是文人雅士的書房。

    書上說,君子遠庖廚,所以整個南蒲書齋從當街的鋪子到前院,再到後院都沒有見過煙火氣息。可見這裏並不是齊南的老巢,只是個臨時落腳地而已。一個臨時落腳點都藏得這麼深,那麼他的真實身份,就更難猜測了。

    夏侯紓沒有閒工夫跟他繞圈子,直接問道:“你找我來做什麼?”

    齊南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夏侯姑娘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夏侯紓聽了簡直想翻白眼,這人可真夠自戀的,憑什麼就覺得別人一定會對他的身份感興趣?他的身份很特別嗎?

    不過她最終還是遵從了內心的真實想法,搖搖頭認真回答道:“有一段時間確實想知道,但是後面就不想知道了。”

    “爲什麼?”齊南的語氣頗有些訝異。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就是不想知道了唄。”夏侯紓瞥了他一眼,繼續說,“老實說,我對你的真實身份並不感興趣。而且就算我知道了,對我也沒什麼好處,那我又何必要費盡心思去弄明白呢。”

    不然你以爲我跟你們一樣閒,沒事就去查別人的身份和隱私?而且你也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你覺得我有必要去知道嗎?

    齊南似乎有點難以接受這個答案,靜默了一會兒,方道:“那現在呢?”

    “現在什麼?”夏侯紓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齊南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還是不想知道嗎?”

    這跟你站在哪裏沒有關係吧?夏侯紓腹誹完毫不猶豫的搖搖頭,堅定道:“現在的我只想知道你找我究竟所謂何事。”

    夏侯紓說完頓了一會兒,側眸打量着齊南的神色,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疑惑和盤托出:“說起來,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我甚至還救過你,但是你卻恩將仇報,不僅私底下打聽我的身世,還當街把我攔下,逼着我來見你。如此種種,我實在是看不懂你做事的目的。”

    齊南看着眼前這個許久不見,卻依然驕傲自大,連裝都不願意裝的年輕女孩,心裏生升起了一種異樣的喜悅和無奈。

    “其實我並無惡意。”齊南說。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有沒有惡意,但你們逼着我到這裏來,與我而言,這就是惡意。”夏侯紓老實不客氣的說。

    齊南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我記得當日在護國寺,姑娘還說讓我以身相許呢,如今看來卻是是句玩笑話。”

    夏侯紓朝着他作了一個揖,懇求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就當從未發生過。你若針對我的恩情還有一絲感激,就別再提了。”

    齊南得腦海裏不由得浮現起當日在護國寺時那個神采飛揚,笑容得意的少女,與眼前這個恨不得對他避而遠之的姑娘簡直判若兩人。又想着她這幾個月來身邊發生的事,他似乎又對她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態度轉變有了判定。

    他長嘆一聲,解釋道:“我只是聽說姑娘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恰好又聽到你今天出門了,所以請你過來坐坐。”

    就這樣?只是想請她過來坐坐?不爲別的?或者說利用不打算她的身份來辦點什麼事?夏侯紓幾乎要被這個答案震驚得要吞掉自己的舌頭。

    齊南看着她喫驚的樣子,顧自笑了笑,一副你又想多了的樣子。

    “你少自作多情了!”夏侯紓氣得破口大罵,“我是否遇到麻煩,關你什麼事?我們很熟嗎?我的事情輪得到你來安慰嗎?”

    齊南怔了怔。半晌才道:“夏侯姑娘說話,向來這麼直白嗎?”

    “不然呢?”夏侯紓反問道,“我連你的名字是真是假都不清楚,你覺得我應該對你客氣嗎?”

    “是我唐突了。”齊南喃喃道。

    夏侯紓厭煩至極,冷冷道:“既然知道唐突了,就趕快撿要緊的說,不然我那車伕見不到我,肯定會去搬救兵的。”

    齊南竟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說:“其實我是這間書齋的主人。”

    夏侯紓疑惑不解地又看了他一眼,奇道:“所以你今天是想向我炫耀你的產業的?還是說你這間鋪子的生意不好,希望我能照顧一二?”

    齊南被她問得啞口無言,直接愣在了原地。

    夏侯紓又說:“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看書,你找錯人了。”

    齊南放棄了繼續解釋,轉身從自己翻看過的一本書籍裏抽了一張做工精緻的金葉子遞給她,依舊面帶笑意的說:“日後你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憑此物到這裏來找我。崔掌櫃看到這個,就會轉達給我的。”

    夏侯紓猜他口中的崔掌櫃就是前面鋪子裏那個頭髮和鬍子都花白的老者,然後順勢看向那片金葉子,才發現那是有錢的人家爲了展示自己的財力專門用金錠打造的,平常用來做書籤,只不過這片金葉子更特別一些,上面刻了一首小詩,旁邊還有幾種她不認識的文字。

    夏日裏微風燥熱,可是這間院子卻涼爽如秋。清朗雅緻的書齋裏,身形高大的齊南依然微微垂着頭,保持着給她遞東西的姿勢,面上笑容和煦。

    夏侯紓卻沒有接過來的打算,甚至刻意往旁邊走了兩步,假裝觀賞屋內裝飾物的樣子避開了,淡淡地說:“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的我不會有什麼事需要你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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