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35章 霞飛院
    夏侯湄喫過午飯後就回去了,夏侯紓才終於能夠脫身。她從頌雅堂出來,一個人往郭連璧母子居住的霞飛院踱去。

    昨晚因鍾玉卿的及時出現和勸說,郭連璧沒有再跟她計較,但不代表夏侯翎回去後不會受懲罰。畢竟以郭連璧的脾氣,往日裏即便有長輩幫着說好話,夏侯翎也沒少遭罪,甚至還會罰得更嚴重一些。或是跪祠堂,或是罰抄書,或是背孝經,雖然不傷皮肉,卻傷人心。

    郭連璧乃潯州郭氏現任家主的長女,自幼便跟隨女師讀書習字,再大點,又跟着母親學習管家算賬,算得上是才貌雙全。

    潯州郭氏歷代均有子弟入仕爲官,只不過品階不高,且大多都是外放。一家子從老到幼都沒什麼攀附之心,既不鑽營巴結上司,也不善於結交權貴,因而對京城裏各大世家的情況不甚瞭解。所以當年越國公老夫人請了官媒去求親時,郭家連夏侯澤的身體狀況都沒打聽清楚,只是聽人說夏侯澤品貌俱佳,爲人正直便將郭連璧嫁了過來。

    郭連璧嫁到越國公府的頭兩年,與夏侯澤也是夫妻和睦,恩愛有加,猶如神仙眷侶,只是一直沒有孩子。

    古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兩年無子這事讓郭連璧很是愧疚。起初她以爲是自己的問題,揹着夏侯澤悄悄看了許多擅長婦科的妙手,喝了無數助孕的藥,卻沒有半點用處。

    夏侯澤知道後即心疼又愧疚,便道出了實情,讓郭連璧別再爲難自己,胡亂喝藥反而傷身體。

    那之後夏侯澤便不顧外人的眼光,花重金請了大夫進府爲自己診治,各種藥材補品流水一般送進他的院子。

    到了第三年,郭連璧終於如願懷上了孩子,也就是現在的夏侯翎。

    夫妻倆高興壞了,幾乎日日焚香祈禱。

    未料夏侯翎的體質也隨他父親,生下來就孱弱,悉心將養到快兩歲,請大夫的次數才少了些。

    眼看着日子漸漸明朗起來,夏侯澤卻因虛不受補,再加上一直擔心兒子的健康,憂思過度而一病不起,不過一年光陰就含恨而終。

    夏侯澤病故後,郭連璧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溫婉的她,逐漸變得冷淡、多疑且刻薄,還整日將自己關在霞飛院裏過日子,不怎麼與外面的人接觸,大有畫地爲牢的意味。越國公府裏的事,只要不涉及他們母子,她絕不多看一眼,或者多問一句。

    霞飛院的女使嬤嬤們大多是郭連璧孃家陪嫁過來的,都是些得力的,一個個錦心繡口,精明能幹,絲毫不輸鍾玉卿身邊的人。

    有時候夏侯紓就會想,如若不是爲夏侯澤與夏侯翎父子所累,以郭連璧的才幹及她身邊人的精明,未必做不得這越國公府的女主人。

    這些年來,霞飛院裏的僕人們見郭連璧將夏侯翎看管得十分嚴厲,遠遠超過一個孩子的承受範圍,心裏也有不忍,但又無力勸說。因爲每次郭連璧都會用夏侯翎沒有父親依靠,只能靠自己這個理由堵回來。

    她們看在夏侯紓待夏侯翎親厚的份上,私底下也願意將三房的事情透露一二,還讓夏侯紓多多照顧夏侯翎這個命苦的堂弟。

    夏侯紓覺得自己會管夏侯翎的事,除了血脈這種神奇力量的促使,以及可憐他年幼喪父,失去依靠,另一個原因就是霞飛院裏除了郭連璧之外的其他人的慫恿和縱容。

    霞飛院大門常年緊閉,由一個叫郭順的門房看守着。

    郭順也是郭連璧從潯州孃家帶來的人,整個越國公府他只認郭連璧和夏侯翎兩個主子,沒有郭連璧的首肯,他絕不會亂放任何一個人進霞飛院。哪怕是主持越國公府中饋的鐘玉卿。

    不過鍾玉卿也知道霞飛院的規矩,從來無事不登三寶殿。

    夏侯紓照例是沒能進得了霞飛院的門,索性在門口等裏面的人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郭連璧身邊的馮嬤嬤提着個籃子出來,她趕緊迎了上去。可出人意料的是,往常待她極爲和善的馮嬤嬤,這次卻一反常態,看到她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直接走了,留了一個驕傲硬挺的背影給她。

    夏侯紓又連着叫了她幾聲,風嬤嬤都無動於衷。

    馮嬤嬤是郭連璧從孃家帶過來的老人,據說郭連璧還未出閣前就已經跟在身邊了服侍了,主僕感情十分深厚,說是形同母女都不過分。因而郭連璧身邊的人都很敬重她。

    馮嬤嬤在越國公府待了很多年,對霞飛院以外的人從來都是客客氣氣,既不深交,也不得罪,說話做事有條不紊、滴水不漏。府中的人知道她不是個能輕易攀交的,也不會上趕着來巴結她。

    此外,馮嬤嬤雖然領着越國公府的月錢,但她的身契在郭連璧手裏,按照幾房多年相處的默契,並不受大房和二房的支使。即便是身爲越國公府當家主母的鐘玉卿,要指使馮嬤嬤做點什麼,都得提前問知會郭連璧一聲。所以夏侯紓就算是主子身份,也拿馮嬤嬤無可奈何。

    夏侯紓尋思着自己這段日子來先後因爲禁足和養傷,連清風閣的院門都沒踏出過幾次,不至於有什麼地方得罪了馮嬤嬤。而馮嬤嬤這個態度轉變明顯就很奇怪,但她一時間想不明白馮嬤嬤鬧的哪門子脾氣。

    夏侯紓正納悶着,轉頭卻見郭連璧身邊的大丫鬟舒秀匆匆走了過來,伸出一個手指放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往旁邊的假山後面走。

    夏侯紓不明所以,任由着舒秀將她拉到假山背後,靜靜等候下文。

    舒秀頗爲神祕地伸着脖子四下環顧了一圈,沒見到有其他人,纔看向夏侯紓,小聲說:“我聽文竹她們說三姑娘來了,就趕緊出來看看。方纔多有唐突,還望三姑娘勿怪,我也是怕隔牆有耳,傳來傳去徒生事端。”

    文竹是郭連璧屋裏伺候膳食的丫鬟,這個時間正好是飯點,所以纔會看到她在門外,又悄悄告訴了舒秀。

    原本還一頭霧水的夏侯紓,受舒秀影響,也開始謹慎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霞飛院裏出什麼事了嗎?還是翎兒怎麼了?馮嬤嬤之前待我還算親厚,怎麼今日看都不看我一眼?”

    “沒什麼大事。”舒秀先給她吃了一粒定心丸,接着說,“說到底,還是因爲三姑娘昨天私自帶六公子出府。”

    “可是昨天的事情,不是已經說開了嗎?”夏侯紓喃喃道,“何況我也沒把翎兒怎麼樣,她怎的還記恨上我了?”

    說完她就想敲一下自己的腦袋,那哪叫說開了啊!明顯就是郭連璧不想與母親正面起衝突,所以纔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暫且放過了她而已。不然她自己又何必眼巴巴跑過來打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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