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49章 求助
    銀香跟着易舞的時間比較長,因而對易舞的個人喜好和日常生活習慣及動向還是比較熟悉的,聽了夏侯紓的問詢,她非常認真的回憶着易舞死前那段時間的行爲舉止。

    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說:“沒有。丞相府的內宅是由明嘉郡主主事,另外幾位如夫人、公子和姑娘們都對明嘉郡主馬首是瞻。易夫人進府一年多,平時鮮少出門,也很少跟府中的其他夫人來往,就是明嘉郡主她也不願去見的。丞相大人喜愛易夫人,就下令免除了她給主母晨昏定省的規矩,而她住的翠玉館也不許除了丞相大人之外的男子進入。丞相大人不來的時候,易夫人便把自己關在關在房中跳舞,不讓我們伺候。”

    說到這裏銀香突然頓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忙說:“要說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易夫人暴斃前幾天曾邀了丹青妙手崔閬公子爲她畫像,還是我陪着夫人去的呢!”

    夏侯紓聞言一臉愕然。

    南祁民風淳樸,在繪畫方面偏好奇山異水、花鳥魚蟲,鮮少畫人像。一般請人爲自己畫像的情況分三種:一種是未出嫁的女兒家,議親時方便交由媒人帶去給相中的男子家說親;一種是紅樓楚館的花魁,用來吸引或者答謝恩客;還有一種便是紀念已亡人。

    易舞雖然出身不高,但彼時已脫了賤籍,是王丞相心尖尖上的枕邊人,又無病無痛、錦衣玉食,沒有什麼理由爲自己畫像。

    “好好的,易夫人爲什麼突然要請人爲自己畫像?”夏侯紓好奇道。

    銀香雖然是易舞信奈之人,可到底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猜不準易舞的心思,只好模棱兩可道:“去畫像的路上我曾問過易夫人,可她沒有回答我,只是感嘆歲月無情、紅顏易逝。我想她大概是擔心自己會一天天慢慢老去,丞相大人就再也不來了吧……”

    色衰而愛遲。大概所有以色侍人的美人都會有這樣的擔憂吧。可易舞這樣正值青春年華且榮寵正盛的美人會有這樣的顧慮嗎?

    單就年齡而言,王丞相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了,已是個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等到易舞半老徐娘時,王丞相只怕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吧。而且目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易舞跟陵王府有關,陵王府總不至於白白扔了這麼大一顆棋子吧。

    然而銀香跟在易舞身邊這麼久,居然都沒有把她看透,可見銀香其實知道得也不多。

    不過能從銀香的嘴裏聽到這些,也不枉費她花了那麼多錢。

    侯紓又問:“你剛纔說易夫人找誰爲她畫像?”

    都說易舞是個美人,可美人與美人之間還是有區別的,或是美在皮囊,或是美在骨相,或是美在獨特的風姿神韻……總有一處閃光點,而各方面都恰到好處的屈指可數。

    她很好奇易舞是哪一種。

    銀香忙說:“是京城裏鼎鼎有名的崔閬公子,他可是丹青聖手,肯定能把易夫人畫得傾城傾國。”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易舞的絕色容顏,銀香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

    崔閬公子的名號夏侯紓偶有耳聞,京城裏許多到了議親年齡的官家女子也經常請他爲自己畫像,因而十分搶手。據說鍾家兩個年紀較長的表姐在出嫁前就曾請過他爲自己畫像,兩個表姐夫都是看到了她們的畫像才讓媒人安排了見面,所以後面男方家也就沒那麼介意她倆是庶出。

    夏侯紓沒見過崔閬公子的畫,但她清楚鍾家的幾個表姐妹長相都十分出色,而且恭王妃非常注重她們的教養,行爲舉止和氣質也不差,即便崔閬公子畫技沒有傳聞中那麼精湛,也不至於把她們畫成醜八怪。

    “那幅畫可有取回?”夏侯紓又問。如果能看看那幅畫,也許她會對易舞這個人更加了解。

    銀香嘆了一口氣,遺憾道:“可惜還沒來得及取回畫像,易夫人就沒了,想來那幅畫現在還在崔閬公子手中。”

    如果沒有取回,那確實應該還在畫師手裏。

    夏侯紓想了想又說:“我聽說這個崔閬公子雖然畫得一手好丹青,脾氣卻非常古怪,並非誰請他作畫,他都會答應。給誰畫,何時畫,都得看他的心情,是個隨心所欲,恃才自傲的人物。而且他行蹤詭祕,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儘管在京城裏名聲大噪,紅極一時,卻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你們當時是如何見上他的?”

    銀香說:“崔閬公子雖然行蹤不定,可他常有畫作掛在曬月齋出售,與曬月齋的趙掌櫃十分熟捻。當初易夫人也是通過趙掌櫃聯繫上的,後來作畫時是選在了百鶴原。”

    百鶴原是京中一大奇景,位於城東與城南的交界處,地處岐水河的下游,因那一處地勢平坦,穿城而過的河水被各條岔道分流後水流量大大減少,在此積滯,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溼地,引來了幾百只鶴在此棲息,因而名爲百鶴原。

    百鶴原的鶴,不僅數量多,種類也多,有象徵長壽,吉祥和高雅的丹頂鶴、也有白頭鶴、赤頸鶴、灰鶴等常見品種。因人們常常將鶴與神仙聯繫在一起,所以百鶴原在很早之前就成了達官名流空閒時間遊玩的好去處,不少年輕男女也會選擇在那裏約會。

    易舞請崔閬公子在百鶴原替自己畫像,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夏侯紓搜腸刮肚的又想了半晌,方問:“你可見過崔閬公子本人長什麼樣?如果他現在站在你面前,你能認出他來嗎?”

    銀香搖搖頭說:“易夫人去畫像的時候,確實是我陪着去的,可那崔閬公子帶着面具,連作畫時都沒有揭下來,我們看不清他的長相,所以就算再看到他我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一個帶着面具的男人?”夏侯紓眉頭微蹙,立馬想起自己在丞相府遇到的那個神祕的狐狸面具人,追問道,“他戴的什麼樣的面具?”

    銀香又仔細回憶了當日所見到的人,不太確定的說:“是白色的,樣式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跟他那一身湖綠色的衣裳倒是很配。”

    “你確定是白色嗎?”夏侯紓再次求證。

    “是白色的。”銀香的語氣很肯定,“丞相府規矩多,所以崔閬公子給易夫人畫像時我也沒有離開過屋子,一直在旁邊伺候茶水果子。我看得真真的,崔閬公子戴的就是白色面具。而且他的話特別少,我問他大概需要畫多久,他沒回答;後來我問他要不要喝茶,他也沒回答。易夫人卻覺得大才子就得有這種傲氣。”

    既然面具是白色的,那就跟自己那晚在丞相府遇到的不是同一個人了。夏侯紓心裏剛升起的那點希望的小火苗瞬間就湮滅了。

    銀香見她一直在追問畫師的事,便試探着問道:“姑娘也想找崔閬公子爲自己畫像嗎?”

    夏侯紓擺擺手說:“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這個崔閬公子罷了。”

    銀香有點沮喪,想了想再次問道:“那姑娘是否想拿到易夫人的畫像?”

    夏侯紓不由得鄭重的看了銀香一眼,看來她也不是個傻的。

    銀香心領神會,趕緊說:“當初我們去曬月齋找趙掌櫃牽線搭橋時,趙掌櫃曾讓我們先付了定金,然後選好了地方,說是崔閬公子會提前到約定的地方等候。還說待畫像裝裱好後,我們再去曬月齋取就是了。所以如果姑娘想要那副畫的話,只需要帶上尾金去曬月齋找那趙掌櫃。”

    夏侯紓當然不會相信會這麼容易就拿到畫像,不然豈不是誰都能把別人的畫取走?

    銀香抿了抿嘴脣,忙說:“易夫人原先是打算待那幅畫裝裱好之後讓我去取的,所以就留了我的名字和筆跡,如果你真的需要那幅畫的話,我可以把我的筆跡寫給你看。”

    銀香知道自己不方便路面,所以只說給出她的字跡。

    確實是個聰明人,夏侯紓在心裏默默稱讚,便打算接下來拿着銀香的筆跡去一趟曬月齋碰碰運氣。

    銀香見夏侯紓的視線和心思已經不在自己身上,擔心自己再無任何價值,又說:“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查易夫人的事,可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個壞人。我如今在這裏生不如死,求你看在我提供了這麼多線索的份上,救救我吧。”

    壞人也不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呀。

    夏侯紓看着銀香,覺得她雖然有些小聰明,卻不是個能成事的。至於救她脫離苦海這件事,她更是愛莫能助。

    漱玉閣的門房不是擺設,她自己都是花了重金假扮邱大叔的女兒才混進來的,再帶個人出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銀香見夏侯紓猶豫不決,立馬就跪下來給她磕頭,言辭懇切道:“我知道姑娘爲難,可我今日闖了大禍,漱玉閣肯定是容不下我了,只求姑娘能給我一條生路,出了漱玉閣,我絕不會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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