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77章 自欺欺人
    孫嘉柔住在孫府西邊院子的廂房裏,院子裏種滿了茉莉花,白色的花、綠色的葉子,就像是一簇簇白色的雪花點綴在翡翠上面,微風拂過,一院子的清香,淡雅怡人。而此刻,孫嘉柔正坐在窗前,看着自己摔傷的右腿發呆,一旁放着一副柺杖。

    夏侯紓的心裏頓時心生憐憫,她揮手示意桂枝和云溪不必跟着,自己則提了提裙子邁進屋內。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孫嘉柔緩緩轉過頭來,看清了來人後,不禁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顫抖,道:“姐姐,你總算來了!”

    眼前的孫嘉柔,與在護國寺見到的那日比起來似乎更爲憔悴了,身子單薄得彷彿吹一口氣都能把她吹走。夏侯紓來不及仔細觀察,趕緊過去扶住她,心疼道:“才一個多月不見,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孫嘉柔順勢抓住夏侯紓的手,見她後面沒有人跟着,方含着眼淚說:“姐姐,你幫幫我吧!”

    “有話我們慢慢說。”夏侯紓一邊安慰孫嘉柔一邊扶她坐好,看着她的腿說,“先說說你的腿究竟怎麼回事。”

    孫嘉柔掏出絲絹擦了擦眼淚,才說:“你們下山後,我跟母親又在護國寺住了半月有餘,也不知餘郎從哪裏得知我被困在護國寺,便去尋我。當時母親也在,身邊又有那麼多人看着,我根本無從脫身。後來,他在我的齋飯裏留了字條,約了我在後山見面,我就想借着去登山的機會與他見上一面,說不定,這就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可是見面後,他說要帶我走,我……”

    “所以,你又一次跟他私奔,然後還摔斷了腿是嗎?”夏侯紓基本上已經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她只是不太明白,爲什麼孫嘉柔會這麼笨,私奔一次失敗了,還要在毫無計劃的情況下繼續再經歷一次。

    俗話說,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孫嘉柔好歹也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之家,爲了一個相識不久又毫無反抗之力的男人,就這樣不顧自己的名節,也不顧家族門庭的聲譽,真的值得嗎?

    “姐姐,我真的想跟他走……”孫嘉柔終於還是哭出來了,淚眼婆娑,我見猶憐,彷彿她口中的男兒郎已經帶走了她半條命,剩下這半條命也着了魔似的非要跟着去,留都留不住。

    突然之間,夏侯紓竟然找不到任何責怪她的理由。畢竟,在她有生以來的十五年裏,還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男子,她也沒有那種可以爲了一個並不熟悉的人拋開一切的決心與勇氣。

    孫嘉柔雙手緊緊地抓着夏侯紓的一隻手,幾乎哀求道:“姐姐,你曾經跟我說過,只要我不放棄,就一定會有轉機的。現在,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便只有你了,求求你一定要幫我!”

    夏侯紓看着孫嘉柔,心中五味雜陳。

    這件事情原本就跟她毫無關係,她跟孫嘉柔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完全可以不予理會。她願意來看孫嘉柔,與其說是仗義,倒不如說是她不想辜負孫嘉柔對她的信任。但是現在想想,孫嘉柔對她的信任,似乎也不值得她爲他們做任何事。她連自己親表姐的婚姻之大事都不想插手,何況還是並無深交的孫嘉柔。奈何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孫嘉柔,終是不忍心拒絕她。

    夏侯紓便問:“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得到了夏侯紓的默許,孫嘉柔感激涕零。她想了想,又說:“那日我不慎摔下山後,餘郎爲了救我也不小心摔了下去,此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可是聽父親的意思,似乎並沒有在山下找到他的人。餘郎他現在生死未卜,而我的腿斷了,出不了這囚籠,所以我想求你幫我找到他。”

    “你想讓我幫你找人?”夏侯紓很是詫異,且不說她跟餘修源素未謀面,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即便見了面也不認識,就算她答應了,以她越國公府千金的身份,只怕也不方便找吧。

    “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孫嘉柔懦懦道。她可憐巴巴的看着夏侯紓,彷彿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便將所以希望都寄託在浮木上,卻忘了浮木自己都還在水裏呢,一直上不了岸。

    夏侯紓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妥協了:“罷了,我就暫且替你接了這個雷。只是京城這麼多人,要想找一個人如大海撈針,而且聽你的意思,這件事也過去一陣子了,你總得給我一個方向吧?”

    孫嘉柔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牌來,那是一塊形狀爲五瓣桃花的白色玉牌,質地光滑、琳瓏剔透,成色尚佳。如果夏侯紓沒記錯的話,她曾經在漱玉閣的盈月那裏看到過這塊玉牌……

    夏侯紓接過桃花玉牌仔細辨認起來,這塊桃花玉牌的形狀、成色,確實跟那日宇文恪贈與盈月的玉牌一模一樣,甚至有可能就是一塊。一時之間,她竟然分不清這到底是京城裏的新風尚,還是別有深意。她看了看孫嘉柔,警惕道:“這個玉牌你從哪裏來的?”

    孫嘉柔並不知道夏侯紓曾與這桃花玉牌有過一段淵源,滿心都是自己的愛郎,突然被夏侯紓一問,立馬頓了一下,然後如實回答說:“這是那日在後山餘郎給我的,他說如果我們走散了,只要我拿着這塊玉牌去漱玉閣,就能找到他。”

    “漱玉閣?”夏侯紓又是一愣。

    不由得她再分析也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塊桃花玉牌就是盈月的了。也就是說,除了白芍和易舞兩姐妹,還有漱玉閣的盈月也可能是陵王府的人。可是這塊屬於盈月的桃花玉牌爲什麼會在餘修源手上,並且還被他用來作爲與孫嘉柔的私下約見的信物?這其中必然還有着不可告人的祕密。

    夏侯紓看着孫嘉柔,突然有點心疼起她來,甚至有點惋惜。她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問:“你知道漱玉閣是什麼地方嗎?”

    孫嘉柔眨着無辜的大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也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姑娘,又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地方?夏侯紓不忍心再打擊她,但也不想她繼續矇在鼓裏,便說:“漱玉閣乃煙花之地,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而這塊玉牌,我曾親眼看到有人把它送給漱玉閣的花魁。如今你卻說它是餘修源給你的信物。嘉柔妹妹,我希望,不管我查到的結果如何,你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會的!”孫嘉柔立刻否定了夏侯紓的猜測,忙不迭的辯解道,“餘郎她對我有情有義,絕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或許,這只是個巧合。說不定是那個花魁自己缺錢就把玉牌賣了,餘郎正好買了下來……姐姐,你是不想幫我才這麼說的對不對?”

    夏侯紓不可思議地望着孫嘉柔,不知道該心疼她,還是該爲她感到遺憾。且不說身爲花魁的盈月不缺銀子,不需要去變賣這塊玉牌,即便是真的變賣,以餘修源的家底,也買不起這麼貴重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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