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02章 求人不如求己
    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男孩漸漸停止了哭喊,用盡最後的力量緊緊抱着松樹幹,同時也聽話的閉上了眼睛,急切地等候着救援。

    夏侯紓叫他閉上眼睛,一來是讓他暫時屏蔽危險環境帶來的視覺衝擊,穩住心緒;二來也擔心小男孩看到她驟然跳下去被嚇到,萬一失手再次往下掉,那便是神仙也無能爲力。

    夏侯紓接過圍觀人羣傳遞過來的用棕樹皮搓制而成的牽牛繩,也不顧那繩子上是否有常年拴牛沾上的氣味,用力拉扯了幾下,還算結實。然後她快速而熟練的將一頭系在石板路裏面的一棵鐵鍋粗的松樹上,另一頭則綁在了自己腰間。

    此刻,夏侯紓見男孩聽話的閉上了眼睛,衆人也屏息凝視,再沒什麼干擾,便拉緊了繩子,沿着山體慢慢往下走,輕巧地落在了小男孩左邊的一棵松樹枝上。隨後她又打量了一下男孩和他右下方以及再上面一些的幾棵松樹,測算好距離後,她再次縱身一躍,用左手將男孩攔腰抱住,右手則緊緊抓住了男孩抱着的樹幹。

    感覺到有人靠近,男孩受驚瞬間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他們共同抓住的那棵並不粗壯的松樹,因爲突然多了夏侯紓的重量“咔嚓”一聲斷裂開來。過度驚嚇和害怕讓他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

    圍觀的衆人也隨之驚叫出聲。

    “別害怕。”夏侯紓安慰男孩。眼看樹幹就要完全斷裂,她再次叮囑他:“這棵樹馬上就要斷了,待會兒我數三個數,你就立刻鬆開手,我會帶你跳到旁邊的樹上去。”

    男孩早已被嚇破了膽,於他而言,如今他緊抓着的樹幹就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裏敢輕易放手,但他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死死地盯着夏侯紓,眼框裏盛滿了懷疑。

    “相信我,我會帶你上去的,你母親還等着你呢。”夏侯紓知道他害怕,並不責怪他的不信任,又說,“如若我沒有把握,又何必白白下來搭上一條性命。”

    男孩認真想了想,似乎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他慢慢收起自己的擔憂,再次聽話的閉上眼睛,聽從夏侯紓的指示。

    路上的香客都緊張而好奇地看着崖壁下,他們聽不到夏侯綺跟男孩說了什麼,但看到兩人都抓着一顆不大的松樹幹,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

    夏侯紓沒功夫理會其他,只一心觀察着周遭的環境,並開始數數。

    “一!”

    “二!”

    夏侯紓數到三時,樹幹正好完全斷開,幾塊木屑蹦在男孩稚嫩的臉上,他本能地睜開眼睛,並驚叫了一聲,卻依然選擇相信夏侯紓,循着口令大膽地放開了手,馬上便覺得身體被一股力量帶着下墜了一段,嚇得他趕緊閉上了眼睛。

    上面的人看到他們往下墜,也驚得尖叫起來,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男孩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落在右下方的樹上,離大路更遠了一些。而他們之前抓着的那棵樹,已經掉下了山崖,只剩一個裂口參差不齊的樹樁在原處。

    “別看。”夏侯紓提醒道。

    她心裏清楚,這崖壁上的幾棵松樹,不論是那一棵,都承受不住他們兩個人的重量。好在男孩年紀尚小,體格尚未發育完全,體重也輕。而她自己是女子,又習過武,體態更加輕盈。稍作停留還是可以的。於是她抱着男孩,藉助腰間繩子的力量,腳下一用力,騰空而起,成功抓住了上面的一棵松樹,腳則踩在崖壁上凸起的石塊上,那是再好不過的借力點。

    男孩再也禁不住好奇,再次睜開眼睛,親眼目睹夏侯紓帶着他再次騰空而起,彷彿長了翅膀似的,最後落在地石板路上。

    夏侯紓剛站定,人羣裏立刻發出一片隆重地掌聲。沒人再質疑她的年齡、性別和能力,有的只是一派劫後餘生的慶喜與讚揚。

    夏侯紓沒心思關心其他,只是暗自鬆了口氣,扶着男孩站穩了,方問:“你還好嗎?身上可有哪裏受傷?”

    男孩這纔回過神來,看着夏侯紓恍恍惚惚地搖搖頭,連害怕都淡忘了。在他眼裏,夏侯紓此刻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從前他只在說書先生那裏聽到許多江湖豪傑武藝高強,會飛檐走壁。他一直以爲這樣的人大多是那些鬍鬚拉渣的魁梧大漢,哪知道竟會是一個明媚溫和的女子。

    “沒事就好。”

    判定男孩只是輕微擦傷,夏侯紓徹底放心了,便收回了自己的手,開始解系在自己腰間的牽牛繩。方纔抱着男孩落下去的時候,因爲突然增加了男孩的重量,她沒掌控好力度,腰間被牽牛繩狠狠肋了一下,硌得生疼,但也還在承受範圍之內。當着這麼多企圖看她笑話的人,她並未表現出來,只是眉頭微蹙。

    這時,一直膽戰心驚的婦人終於放鬆了心中緊繃的弦,跑過來抱着兒子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後,便拉着兒子就在夏侯紓面前跪下,一個勁說道:“民婦何羅氏,乃京城人士,家住西郊何家村,感謝姑娘救我兒一命。民婦一家老小,此生必當結草攜環以報。”說着又拉了拉男孩,“季兒,趕緊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男孩經母親提醒,趕緊跪下衝着夏侯紓磕頭,嘴裏大喊着:“小人何季,謝過神仙姐姐救命之恩!”

    夏侯紓聽到“神仙姐姐”幾個字時頗有些忍俊不禁,可是看着何羅氏,她又很頭疼。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她哪裏敢坦然接受何家母子倆如此大禮,而且母親也在遠處看着。她趕緊伸手將何羅氏扶起來,推辭道:“大嬸,舉手之勞而已,你千萬別再給我磕頭了,這不是折煞我了嗎?”

    何羅氏在她的強烈要求和攙扶下,總算是拉着兒子站了起來。但她依然心潮澎湃,看着夏侯紓繼續說:“姑娘人美心善,不顧艱險救了我兒一命,此乃大義之舉,於我們家更是有再造之恩。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方?民婦去到護國寺,一定多添香油錢爲姑娘祈福。他日回到家中,告知族老,必當親自登門重謝!”

    越國公府門庭高貴,但一向教導子孫後代心懷黎明衆生,不可居功自傲。平日裏施醫贈藥、搭棚施粥、捐建善堂等都是圖個問心無愧,從來不期待能有什麼回報。今日夏侯紓救人,不求功,不爲名,只因秉持初心,做不到見死不救。

    面對一心要報恩的何羅氏,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趕緊將解下來的牽牛繩遞給云溪,請她交還給韓姓老者,並對何羅氏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登門重謝更是不必。”說着她將視線移向站在遠處的老者,“你若要謝,便謝這位老伯慷慨借繩,不然我也無法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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